正文 三十三、殘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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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越飄越遠,我想念采藥的日子,想念跟哼哼打野味的快活日子,想念那裏的山、那裏的雪、那裏的草藥……那裏的所有。
師父,徒兒好累、好累、好累……
恍恍惚惚間,我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悠揚而婉轉,她似乎在呼喚什麼,我聽不真切,忽然,房門輕輕地被推開,一個人頭探了進來,他的雙眼停在床上,我的倦意頓時打散,陳朔鬼鬼祟祟的要做什麼?我裝熟睡,暗暗觀察他接下來的行為,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我的心跳得砰砰響,他定在那紋絲不動,要不是眨眼睛證明他是活的,我都要懷疑是不是索命幽靈了。
良久,空氣都要停滯,他冷不丁地彎腰,一隻大手覆開撲麵而來,卻在距離我十公分的地方暫停,“西泠……你不會是她。”他垂著雙臂,沮喪落寞鐫刻在臉上。
“陳朔。”我耐不住性子叫住他,“你找到答案了嗎?”
他一點也不驚訝,平靜地聳肩搖頭。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嚐試著跟他溝通,為今之計,不是跟他鬥氣,為了自保,我必須與他周旋,這裏我不能跟他撕破臉皮,雖然我對今天的事耿耿於懷,所以我盡量語氣平緩。
半晌,陳朔低聲道:“我有一幅殘畫,在我記事時憑空出現,為此我哈勒好幾年的時間找了各方的權威專家鑒定,意外發現其已存在千年之久,但是我查閱古書,翻遍典籍,沒有半點收獲,這幅畫在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詭異的是今天你的樣子與她極其神似,你除了我之外是惟一一個見過殘畫中西泠的人,所以,我懷疑……”
“假扮她!陳朔,我沒這麼無聊。”我否定他的話,思忖:千年殘畫偏偏陪在他身邊,證明他們之間有什麼聯係,神似我的樣子……入我夢中來,難道我們之間……他是清淺?!那副殘畫就是他所為?冥王的話適時響起:他的前世有一幅遺畫。
真相果真如此嗎?如果是,他怎麼能夠忘卻他的摯愛而去戀上另一個毫無關聯的女人?一定是我的推斷出了差錯,我需要細細理順線索。
“你是一個很好的線索,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差人查過,你的戶籍所在地在四川靠近西藏的地方,然而你的資料一片空白,最簡單的當地方言你都不會說上兩句。”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刀劍的寒光也稍顯遜色。我知道他對我有目的,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原形畢露。
我撇開視線,心有不快,明知道他肯定查過我的底細,但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使我很難保持淡定,不過,此刻的他根本不會理睬我的情緒,於是我道:“這個問題問得好,我也很想知道你是誰,你跟我之間有什麼聯係,西泠是誰,為什麼與我的模樣如出一轍,她跟你又是什麼關係,這就是為什麼你這麼危險我還義無反顧地走向你的根本原因。”
“甭想打岔。”他不耐煩地蹙眉。
“我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我變得很煩躁,這些問題困擾我多時,我何嚐不想解開?
“我會再找你的。”說完,他頭也不抬地走了,他的冷酷一旦展現出來,讓人無法不戰戰兢兢,在他強大的壓迫氣場下,我有些慫,他真的有的是對付我的辦法。
“西泠~西泠~”我們一般聽到的聲音都是通過空氣傳遞的,奇怪的是,我偶然察覺到的呼喚似乎不通過空氣這種最普通的介質直達大腦,聲音有些粗,且沙啞,我心有疑慮地探視周圍的黑暗,並沒有任何異常,正在納悶中,門外響起一聲叫喚,輕聲細語,溫軟得如同巧克力的絲滑,我開門疑惑地望去,連個蟲子都沒有,可是聲音還在繼續:西泠,來呀,是我!
“是誰給我出來,裝神弄鬼的無不無聊?是不是陳朔指使的?”我大怒,就像被人當猴耍了一般。
“莫生氣,是我,我是西泠,跟我來。”那道聲音依舊溫婉,不疾不徐。鬼才信!
我仍舊沒看到身影,聲音忽遠忽近,隻要我走得慢了,它就由遠及近等我,原本我想著若是讓我找到聲音的來源,非得痛揍一頓那個幕後,它領著我走了好長一段路,七轉八拐的,也不知道陳朔的房子暗藏多少玄機,似乎總也走不到頭,起初我還怒氣衝衝咬牙切齒的,後來不禁有些冒冷汗,後背陰嗖嗖的,心裏有些沒底,就在我準備逃跑之際,那道聲音在一扇門前停住,柔聲柔氣道:“到了,就是這兒。”
門鎖哢擦一聲,透出一道門縫,我嗆了一口,暗自嘀咕:什麼鬼地方,多久沒人來了?這灰塵少說也有半年。房間裏黑窟窿咚,陰森靜謐,除了推門的吱呀,我捂住口鼻,揮開嗆人的空氣,問:“帶我來這作甚?”
靜悄悄的房間裏無聲應答,心裏發怵,試探道:“西——泠?”我的喘息在寂靜的空間異常明顯,我屏氣挨著牆,摸索開關,詭異的一幕出現了,燈閃了一下瞬間熄滅,本來在黑暗中,還能依稀辨別物體位置,受了強光刺激,轉而變成睜眼瞎。一個人摸不清周圍環境的時候容易自己嚇自己,尤其是身邊空無一物時,好在我倚著牆,心裏多少有些安全感。
“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麼?”我的話音剛落,黑暗中緩緩亮起暗綠色的光芒,正好可以看清房屋裏的擺設,裏麵放了許多古物,刀劍典籍,擺放得錯落有致,幹淨整潔,惟一不同的是最裏麵的一個牆角,擺著一個不起眼的木盒,木盒的擺放有些奇怪,一般情況下,人們擺放東西習慣於將麵積最大的那一麵朝下,而這個木盒子是豎著擺的,一眼就引起我的注意。
木盒裏麵是一個殘缺的卷軸,被黃絹包著,就著昏暗的可疑光亮,我提起軸端,軸卷隨著重力嘩啦打開,一時間我整個人都震住,這畫裏的人,半身肖像……?我本能地捂自己的臉,這難道就是陳朔口中的殘畫?
如果隻是在小說裏看到這樣的情節,隻會感覺很新奇,但真正的身臨其境,看到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隻會帶來驚悚,我一哆嗦,卷軸滑落,摔在地上,自己也克製不住地後退三步。
詭異!詭異!詭異!
一直想探求真相的我此時退縮了,看到畫裏的她對著我笑,笑得我冷汗涔涔。
“西泠,你怕什麼,我就是你啊!”當我閉著眼衝到門外身後傳來笑吟吟的聲音,聲音還是之前的音色,隻是我渾身汗毛倒豎,恐懼滲透到我的每一個毛孔,身體顫巍。
“你別害我,我跟你無冤無仇……”我頭都不敢回,眼角的餘光一直注視身後的動靜。
“西泠,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是魅,是清淺意念的有形無實的產物。”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它提到清淺,我的勇氣突然就增添了許多,為了清淺拚了,我轉回去拾起地上的畫,她真的是太逼真了,我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就那一瞬間,卷軸射出一道輕盈透亮的綠光,綠光中有一個曼妙的身影,她轉過身,久久地凝視我,一滴清淚順著臉頰緩緩地流到下巴,她歎息一聲,道:“西泠,我一直在等你,一晃千年就過去了。”
“你說的我怎麼聽不懂?”我確實聽得雲裏霧裏的。
她笑了笑,薄唇輕啟:“我是魅,以你的青絲染就的我,我和你是有感應的,你還記得嗎,你曾經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夢裏自己是被束縛的,能看能聽,不能動。”
我猛點頭,她又道:“那就是我和你的感應,你夢到的正是我曾經看到的,都是真實發生的。”
“所以——清淺死了?”我的心頭湧上一層巨大的悲切,似乎是隔了遙遠時空遲來的喪夫之痛。
她看了看我,臉上說不清悲傷還是歡喜,道:“那是前世,這一世他的名字叫陳朔,我能感知他,他不記得我,也忘了你,這不奇怪,他的記憶在他赴死之時被他自己用禁術封印了,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打開。”
陳朔的前世就是陳清淺,西泠是我,可我為什麼都不記得呢?如果這一切成立,按照她的說法,我豈不是已經活了上千年?世上真有如此稀奇之事嗎?可能嗎?我為何不入輪回?為何會忘了他卻又在千年之後夢到和他在一起的片段?怪不得看到陳朔的第一眼我便飛蛾撲火般靠近他,原來冥冥之中,我們早已捆綁在一起,原來,即使我忘了你,依然能於千萬人中找到你。
“魅,你還知道些什麼,一並告訴我。”我的熱淚蓄滿眼眶,心中滿滿的激動,恨不能馬上撲到他的懷抱,深情相擁。
她點了點頭,兩根蔥指在空中淺淺刷過,浮現出很多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