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愛書的代價和拖拉機“鬼打牆”
    為看書，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這個代價，不是點燈熬油費錢，也不是買書，和購買紙、筆記筆記、心得的奢侈消費。我付出的代價，主要是時間和精力。
    我白天要幹活，要和大家一樣完成繁重的農活工作量。晚飯後是必要的社交、打球、娛樂以及做一些偷雞摸狗找吃的事情。晚九、十點處理衛生，補衣服補鞋子。夜晚十點後開始看書、寫字。一般都是要到兩、三點鍾睡覺。
    我這個熬夜讀書、寫字的習慣，五十多年來幾乎沒有間斷，一直保持到現在。
    為看書，我長期不吃早飯，主要是為了節約時間，在早上可以多睡會覺。其次是我的糧票，隻允許我吃兩頓飯，而且不能盡興吃，隻能維持半飽。
    我一直很消瘦，一米七的個頭，體重在六十歲前從來沒超過六十公斤。
    為看書、學習，我在文革初組織了一個學習小組，被大壙圩農場黨委定性為反黨小集團，當年我十七歲。
    常年吃不飽，穿不暖，幹重體力勞動，我尚未明白什麼是黨、什麼是反革命的道理的時候，為學習，為看書，我自己就成了反黨小集團的頭子了！
    記得在一九六八年夏，大壙圩農場在文革中已經全麵混亂。
    黨委垮了，行政、生產管理部門也垮了。
    場領導和幹部們，都成了反革命修正主義者和走資派，或是反革命修正主義者和走資派的走卒，是敵人的走狗，被當成牛鬼蛇神打倒。
    我們工人自由了，所有的農工都不幹活，也沒人敢扣我們的工資。
    乘此機會，我約了幾個人，抽空一起回了一趟老家六安。
    我自然要專程去金寨探親。
    當時，我二姐在金寨文化館的圖書館當圖書管理員，她告訴我，造反派下了通知，圖書館即將焚毀一大批圖書。並說，你們農場可能寬鬆些，你要想看書，在即將銷毀的這批書裏，你可以任意挑幾本帶走。
    真是求之不得啊！
    我躲在文化館的藏書室裏，在即將要被造反派焚毀的圖書裏麵，初選了兩天，又精選一天。整整拿了一大箱圖書帶出來，足足有一百多斤。
    當時，我很想將裏麵的《全宋詞》帶出來，但《全宋詞》能裝整整一箱，且太沉重。我無法攜帶，隻能割愛放棄。
    回場時，我依然先到六安，與六安的知青老鄉同行。我們一共是四人，他們可以幫我輪換挑著我的書箱。
    我們從六安乘汽車到合肥，然後再從合肥乘火車到滁縣，去天長。
    為方便統一，我建議將我們身上的錢，都交給張柱發管，買車票，吃飯，住宿，都由他全權安排。
    我的建議，被一致通過。
    到了滁縣，一下車我們就傻了。
    因為文革派性武鬥，滁縣去天長縣的公交汽車已經停運幾天了。
    無奈，我們轉乘火車去了南京，打算從南京乘汽車去天長，這也是我們探親會農場常走的路線。
    到了南京，我們又傻了，南京和六合都在武鬥，去往天長縣的班車也早已停班。
    車到山前必有路，走，去揚州。
    我們想，揚州這個出美女的軟玉溫香之地，該不會有武鬥吧？
    我們又乘汽車來到了揚州。
    嘿嘿，揚州不僅在武鬥，且槍聲不斷。
    不僅沒班車去天長，連步行的來往路人，還要被荷槍實彈的造反派們的崗哨，逐個檢查才放行。
    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