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副班長夫人自殺和工間跳交誼舞
    三班剛組建，就發生了老石自殺事件，使三班的名聲更震。
    班長張廣隆頗為自得，聲稱本班藏龍臥虎，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足為怪。
    張廣隆是個大個子，整天笑嘻嘻俏皮話不斷。他是從嘉山白米山農場調來的老知青農工。這裏說的老知青，是指比我們這些在一九六三年、一九六四年下放來農場的知青，下放的年代更早的那批人。
    他們一般是一九五八年到九六二年下放的，資格比我們老。
    張廣隆班長當時三十來歲，兩口子都是農工，有兩個孩子。
    副班長姓周，叫周本先，也是三十來歲，平時非常愛美，極其注意自己的儀表。
    他會隨身帶個小梳子，幹活時隻要一停下來，他會隨時隨地梳頭。幹活時亦能身先士卒，赤膊上陣。全隊當時隻有兩人有皮鞋，一是葛隊長，一個就是我們周班副。
    隻是他的皮鞋從外表看雖然也黑又亮，但實際上已經很有年頭了，鞋底都已經斷線脫膠。他穿一次，鞋底就會掉一次，故輕易不上腳，非重要場合不穿。
    當時我們形容有的人說話不負責任，有句歇後語，叫“周本先的皮鞋——沒跟”。
    此時周班副剛剛燕爾新婚，走到哪都是喜氣洋洋的，滿臉的春風得意。
    新娘子是當地農村的美女，走路時一搖三擺，頗為引人注目。我們背後送她個外號，叫“水上漂”。
    班長張廣隆對副班長周本先的新婚，頗有微詞。背後對我們說：“什麼新婚之喜，他是二婚再娶。他以前有老婆，是離過婚的人。他現在的老婆以前跟別人也結過婚，也是離婚的。”
    有天傍晚，我們單身漢在食堂吃完飯，幾個人一起前往周班副家去，準備到他家閑坐會，順帶可以近距離觀賞一下他的新夫人“水上漂”。
    不料走到周班副家門口，他兩口子正在吵架，且吵得十分激烈。
    我們站在門，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十分尷尬。
    隻見周班副在屋裏麵端坐在小飯桌旁邊喝稀飯，麵前有一小碟鹹白菜。
    他十分滿足，吃一筷頭鹹菜，喝一口稀飯。
    “水上漂”站在他麵前，渾身打顫，涕淚滿腮，在大聲哭訴：“跟你結婚算是我倒了黴，瞎了眼。整天吃沒吃的，穿沒穿的，一天到晚就是喝稀飯。”
    周班副得意洋洋地傲然說：“哼，你能喝上這樣的白米稀飯，那就是享福！你還想怎麼樣啊？你在家喝的是什麼稀飯？我又不是不知道，那野菜裏麵有米有麵嗎？哼，我第一次去你家，你媽就是拿野菜湯和一碗臭鹹魚招待我這個新女婿啊！”
    “水上漂”連聲質問周班副：“你呢？你呢？你不是答應結婚後給我做個裙子嗎？在哪呀？你麼不給我做啊？”
    周班副不屑一顧：“買裙子的兩塊多錢我已經準備好了，可布票年底才發。等發了布票，才能給你做。”
    “水上漂”大怒：“年底？年底是冬天啊？你這個騙子，冬天能穿裙子嗎？”
    周班副不為所動：“那沒辦法，年底才發布票，沒布票買不成布。冬天不能穿裙子怕什麼？明年夏天不能再穿嗎？你以為你還沒有發育成熟，還能長高，今年做的裙子明年就短了，就不能穿了嗎？”
    “水上漂”大哭：“天啊，這日子我怎麼過啊？我沒法過了啊！都不想活了啊！”
    周班副依然不為所動，一副帝王派頭。他吸口稀飯，坦然言道：“一人糧食兩人吃，隻能吃稀飯。你不想活，你死去。高郵湖沒蓋子，食堂前麵水井沒蓋子，後麵的水塘也沒蓋子。你投水去，你隨便找個地方跳下去，沒人攔你。”
    “水上漂”被激怒，她大叫一聲“我不活了，我死去”，瘋也似地衝出來。
    我們一愣，不知所措。
    “水上漂”則跌跌撞撞，直奔屋後水塘。
    有人意識到不好，大喊一聲：“不好！她要投水尋死，快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