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秧，不是一般的累。
    我們比農民累多了。
    你根本不能想象我們累的程度是個什麼狀況。
    尤其是到了一九六九年建立建設兵團後的階段，更累。在軍事化、政治化的口號下，強行分配給兵團戰士們超負荷的重體力勞動工作量，可以說是慘無人道。
    連隊規定，每班平均每人栽秧任務是一畝。這個任務，還包括拔秧，運輸和栽插。
    天不亮，四、五點，大家就得起床到秧母田拔秧。
    秧苗拔好後，吃飯。飯畢，去大田栽秧。去的時候每人得挑上一擔秧苗擔子，順帶運輸。
    而秧母田離栽秧的大田，一般都有兩三華裏，最遠的有五、六裏。
    栽吧。
    一畝地是六百六十六平方米。按要求，栽秧時，秧苗與秧苗之間的間距、行距，是六至七寸。
    技術員會拿一個竹竿做的方框，到各個班、排依次檢查質量。
    技術員隻要將這個竹竿做的方框，在栽過秧的水麵一放，然後再數框內共有多少撮秧苗，合不合栽秧規定的間距、行距質量要求，自然是一目了然。
    株數要是超過了規定的間距、行距，就是栽的稠，那就算了。撮數少的就是栽稀了，要立即返工。
    晚七點，還是有很多班、排沒有完成栽秧任務。對不起，那就要繼續幹，完不成任務，不準下班。
    從早五點，到晚七點，除去吃兩頓飯的兩個小時，僅赤腳泡在水裏的時間，就有十一、二小時。其中，還不斷有螞蝗光顧，吸你的血。地裏到處是野菱角殼和菱角刺，誰也不能避免腳被劃破刺破。這些，都是在半饑餓狀態下我們要被迫忍受的。
    這就是那個時代我們過的生活。
    一九七二年，我在三連擔任文書，每天負責丈量，驗收各班、排的各種工作進度。
    在栽秧大田，上海下放的女知青紀亞明正在栽秧，栽著栽著，她一頭栽倒在田裏。
    人們驚呼“不好”！
    當時我正在田埂上，見狀，忙不及脫鞋，穿著鞋我就跑下水田，衝上前拉起她。
    我問：“你怎麼了？那裏不舒服？”
    她擠擠眼，暈乎乎站起來對我說：“文書，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人家半身泡在水田裏，就這樣睡著了！
    你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