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廂於白圭看著溫花魁比餓死鬼投胎還腳不沾地，唯恐稍稍落後的身影，摸摸下頜若有所思，似乎是想到以後該如何對付這妖孽了。
    “於大人。”
    謀苦手將於白圭的注意力引回來，心裏不免有些微妙。
    十八年前，於白圭是他的子民，十二年前是他的近侍，六年前則是他安置在揚州的耳目，如今卻輪到他執下禮，敬稱他一聲大人。
    “尚書雖然地位卑微，卻是秦王為限製丞相權力所設，到了後漢擇宦官任此職，歸根究底也是源於兩個字，信任。”
    “能得天子信任，無權無勢如何，處處橫眉白眼如何，甚至被百官謾罵折辱也無關緊要，自古將在外唯恐天子身邊有人質疑其忠心，元老重臣也需提防後宮枕邊風，如是手握兵權者，權傾朝野者，尚且忌憚侍奉天子的這些以品秩而言無足輕重之人，原因無他，隻是因為天子信賴他們，隻消用上恰當心機手段，便可借天子之手越俎代庖，翻雲覆雨。”
    於白圭認真聽著，晦暗情緒慢慢晴明，此時謀苦手又道：“至於於大人，因不是宦官，便不受不得參政議政的限製，而幼帝對大人的信任又隻多不少，因為大人曾是刺帝倖臣，刺帝親自拔擢的官吏如今十中不存六七，多半也已另擇木而棲，餘下的人，幼帝會格外珍惜你們。”
    於白圭眼前一亮，雖然不滿謀苦手以諡號稱呼先帝，但他的話的確一針見血讓人有豁然開朗感，“這麼說，我如果直接向陛下進言，陛下並不會因為我沒有規諫權而否決？”
    謀苦手輕輕摩挲茶碗，白中訝微青的指節泛出些比碗更似瓷的光華。
    澹泊致遠斯斯文文的書生，卻在給人一根胡蘿卜後雷厲風行換上狼牙棒，“但如果是於大人此刻心中所想的事，幼帝一定會斷然拒絕，而且幼帝身邊眼線眾多，若讓百官知道這建議是於大人提出來的，恐怕當晚於大人就要辛辛苦苦扛著如山如海彈劾自己的奏章進禦書房。”
    “……”
    於白圭手一抖，他剛剛在想要讓前段時間狀告的三千餘人疏而不漏。
    確實是急功近利飛蛾撲火了些。
    “怎麼？”
    謀苦手察覺到於白圭在用一種另有隱情的眼神打量他。
    “沒什麼，隻是覺得像這樣我沒發問，就被人先有條不紊回答了的情況，似乎很久以前也發生過。”
    謀苦手放下茶碗，並未一笑而過，更沒有閃爍其詞冒上欲蓋彌彰的風險，隻是輕飄飄不著痕跡將話題帶回來。
    “當務之急，是向陛下提一項恰如其分的變革，不可好高騖遠操之過急，也不宜茶米油鹽太過瑣碎，若能推波助瀾當下時局更符合陛下心意便再好不過。”
    “簡言之，要讓陛下覺得大人聰敏有識，卻不冒進以至於惹出大麻煩，是可用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