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謀苦手頻頻頷首認同何河清的話，然後輕描淡寫回絕，“承蒙大人厚愛，但我早先已應允為於大人鞍前馬後出謀劃策。”
    於白圭措手不及，當下卻沒說什麼。
    何河清麵色古怪，“這事於大人知道麼？”
    謀苦手一臉真誠近乎驚訝，仿佛不解司空大人何出此言，“自然是知道的，否則我一人自說自話怎可稱應允。”
    送客至院門，謀苦手忽然近身耳語，“不能讓司空大人白走一趟，這就告訴大人我要做什麼，我要將天下學子無論高低貴賤都趕至同一條洶湧大江前，放下家世放下錢權，爭走同一根獨木橋，父輩如此，子孫後代亦如此，那句上品下品的俗話，大人趁現在有機會多念念，以後再說就要惹人發笑了。”
    何河清微驚，旋即回眸。
    卻已錯過謀苦手眼中一閃而逝的，他曾見識過的一言九鼎。
    披星前行，錯綜複雜七拐八拐的路何河圖隻走一遍就如老驥識途，很快走出了魚市，見小叔神情疲憊，何河圖便停下腳步，猶豫著是不是要背小叔走一段，反正現在夜深了沒什麼行人，丟不了臉。
    誰料剛蹲下身，小叔也跟著蹲下，兩手各揪住他兩頰的肉輕輕往外拉，笑眯眯道：“圖兒長大咯，真懂事。”
    何河圖愁眉不展，含含糊糊道：“勿背就勿背，叔你能放手嗎，我臉疼。”
    “再讓我捏會兒，難得這姿勢剛剛好，對了，你小時候我帶你進宮過好幾回，先帝還給你看過相，你覺得先帝和剛剛那個人像嗎？”
    何河圖沒吭聲，在心裏嘀咕先帝真的死了啊，屍體都在地下埋三年了，柏木黃心槨嵌入石室，沉甸甸結結實實，帶刀進去都砍不出條出路來，而且小叔剛剛自己都說不像，現在又問他。
    何河清似乎也沒有非要他回答的意思，像玩心重無法長時間專注於一件事的孩子一般，迅速丟開這個話題另起爐灶。
    “以前我總想著輔佐先帝統一三國，我扶龍有功，少說也能在後漢書上獨占一頁，讓後代帝王個個感慨謀臣百千，不敵叔遠一人，結果先帝招呼都沒打就自顧自走了，多少人沒收拾，多少事沒交代，多少仗沒開打啊，害得我心裏沒著沒落的總懷疑他根本就是假死欺瞞天下。”
    何河圖眨眨眼睛，臉都麻了，小叔怎麼還沒叨叨完。
    何河清看著滿腹委屈的侄兒，忽然用力一擰，然後聽著侄兒悶哼聲心滿意足道：“不過最近我想通了，還是不打仗好，就你這個脾氣，一打仗準主動請纓陷陣殺敵，何家這好大一棵樹，你的人頭得值多少錢，上了戰場根本就是人人喊打喊殺的靶子，你是要幹瞪眼急死我啊。”
    “常言道齊家治國平天下，家在最前頭，然後才是國，才是天下，多有道理啊，再仔細想想，名留青史根本關我屁事，我這一輩子把家保全，想擰你臉的時候能擰你臉，足夠了，所以我特地跑來看看這心思縝密伏線千裏的是不是那家國天下顛倒放的姓劉的，要是，我就勸他別老琢磨著狼煙四起，要不是，就把他撿回府裏，不管他想幹什麼都先監視起來，一見苗頭不對立刻掐滅，既然他主動告訴我是想一把火將九品中正製付之一炬，野心確實大，但和征南伐北千秋霸業不是一回事，我就權且先不吭聲旁觀著。”
    何河圖愁眉苦臉，小叔這是看重他呢，還是看重擰他呢？
    何河清站起身，倒背著手優哉遊哉走向城門，“困了，回家吧圖兒。”
    何河圖跳起來跟上，想問個明白，但是臉上肌肉動不了，隻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