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郡，青青群山，鬱鬱深林，自古便是哺育強匪賊寇的風水寶地。
    這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曆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幾個山寨忽然轉了性子，井然有序分守東南西北四麵，把矛頭對準了一名騎著毛驢，麵色蒼白的中年男子。
    這陣勢，都能在運送糧草的輜重部隊頭上動土了。
    大有割雞焉用牛刀的嫌疑。
    可惜傾巢而出勠力同心，卻連將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這句一脈相承千年而不衰的名言說出口的機會都沒得到。
    奄奄一息的山賊們隱約見男子毫發無損，卻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一襲替他遮下橫飛血雨的黑衣守在一邊，殷勤遞上水囊，幾分猶豫幾分不解，似乎還有幾分委屈的嘟嘟噥噥，“這回我明明沒殺人呐。”
    ……
    ……
    會稽郡，黑衣魔頭駕一葉扁舟，帶越發氣虛體弱的男子，和那頭它曾離，他卻不棄的瘦毛驢橫渡波濤洶湧的曹娥江。
    江水滾滾，扁舟卻如行靜水中，不疾不徐，四平八穩。
    唯有江風吹起長身立於舟首的魔頭額前碎發，露出恣肆眉目，襯著這江天一色行孤舟的景致如畫怡人，如詩動人，如酒癡人醉人。
    連重文輕武，更是從未考慮仗劍天涯的於白圭都禁不住感慨江湖中有無限風光。
    至江中，迎麵而來一艘上下重床的黃龍戰艦，載百人，嚴陣以待，手中弓箭長槍等兵器異常精良，遠超民間鍛造水平。
    卻未掛將旗，也未著軍隊的製式褲褶戎服和金屬質地呈魚鱗狀的筩袖鎧，而是隨意披發，穿小袖衣褲。
    分明是欲除於白圭，再栽贓江上橫行的水寇，不落人口實，不留後患。
    於白圭兩手緊緊攀住舟沿，看戰艦在目之所及處已輪廓分明，一丈外更是巍峨如山。
    乘風破浪間，戰艦激蕩起聲勢浩大的水霧，如雲如靄繚繞，將牛衣包裹的船身襯托的越發雄奇，仿佛隻消閑庭信步往前，就能輕輕鬆鬆將自己身下這艘小舟碾個稀爛。
    隻是不等近身，便被青年手中竹竿輕輕點中船頭。
    澎湃氣機凝聚於竹竿，如一線潮層層遞推，力道綿延無盡，使得龐大戰艦竟似被成年人按住顱頂的頑童，拚了命掙紮撲騰，卻始終無法前進一步。
    青年再一震臂，竹竿一抖，四兩撥萬鈞，帶動戰艦上下顛簸不止，船上百人見勢不妙，紛紛棄船躍入江中，噗通噗通聲不絕於耳，像極了北方正月裏下的一灶台餃子。
    青年丟開竹竿，不等官兵如水鬼糾纏不休，抬腳一踏舟尾，舟首翹起如龍抬頭，扁舟一飛衝天，直撲對岸。
    片刻，輕巧落地。
    於白圭仍是吐的一發不可收拾。
    讓顧慮他見不得血肉模糊，特意息事寧人的青年再度受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