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汨諾才知道已經中午了。
    多野大清早的就起來親自送兩個媽媽去機場，然後回來陪著汨諾又睡了個回籠覺。
    汨諾為自己錯過了送行而有些失落，輕聲嘟囔：“……為什麼不叫醒我？……”
    多野在一旁看報紙，撇嘴：“得了吧，就你腫著兩顆大桃子去見媽，她們還走得了嗎？”
    汨諾聳搭著腦袋不說話了。
    “少奶奶，看這裏，別眨眼。”老歐拿著手電筒準備給汨諾檢查眼睛。
    汨諾趕緊乖乖的端正坐好，雙手放在腿上，攥成小小的拳頭。
    瑪莎在一旁擔心的不得了，念叨著：“這得流多少的淚，好在夫人沒看到，不得心疼死啊。少爺真應該學點哄人的法子。”
    多野無奈，報紙翻翻的啪啪作響：“是，是，在學了。”
    餘眼瞟著對麵沙發上的老歐，劍眉微蹙間已是掩不住的擔心。
    老歐關了電筒，意外先開口的不是多野而是汨諾。
    弱弱的問：“老歐，我的眼睛，嚴重嗎？”
    老歐神色凝重，客廳裏，眾人的心不約而同揪在一起。
    老歐欲言又止，挪了挪嘴就被厲聲打斷——
    “老歐！”
    多野突然提高嗓門，老歐著實嚇了一跳，隨即那糯軟的聲音緊接著怯怯的問出口：“……老歐，你說吧，我，我能承受的住……”
    承受個鬼！
    你想承受什麼，還是你那腦袋瓜子裏已經確定了什麼……
    多野深邃的眼睛篤定的看著汨諾鄭重的向他宣告：“汨諾，我告訴你，你就是瞎了瘸了啞了瘋了我都會養你一輩子，你逃不了的。”
    此生你隻能在我身側，這是你唯一的去路。
    “……”
    “……”
    原子彈般的表白橫空落下，萬籟俱靜，眾人啞然。
    汨諾呆呆愣愣的看著多野，模糊的世界裏唯獨他英俊的麵孔清晰，認真的看著自己，漆黑的眼睛裝滿了深情和堅定。
    隨著老歐不合時宜的淺笑，停滯的時間又開始流淌……
    “哎呀呀，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聽到少爺不得了的表白。”
    “老歐！”
    老歐見多野壓著怒意，反而笑容更甚，道：“少奶奶的眼睛就是看著挺嚴重的，充血是因為毛細血管破裂，吃幾天消炎藥，少流淚，注意休息，滴幾天眼藥水就沒事了。”
    多野問：“當真？”
    老歐點頭：“千真萬確。”
    “老歐！你這個老東西，嚇死我了。”瑪莎拍著胸脯大大的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就在大家如釋重負的時候，一道粉色的身影從沙發這頭穿過猶如夏日彩虹，留下一席牛奶的甜香搖曳在空氣裏，轉瞬間飛蛾撲火般的撲進男人的懷裏。
    多野猝不及防的被懷裏的粉團子撞得胸口生疼，下意識舉在半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可隨即而來的滿足和嘚瑟風卷雲湧的席卷全身，變成嘴角揚起的勾勒，放下手臂將那幸福的源頭緊緊的收攏，抱緊，再也不放。
    軟軟的帶著幾分嬌羞的聲音從懷裏傳來：“William，你要說話算話。”
    多野臉上的酒窩深了許多，回道：“你男人一言九鼎。”
    可是他忽略了對方的國語水平：“William，我，聽不懂……”
    眉角抽搐了兩下，多野還是笑意盎然的換了種直白的方式又說了一遍：“我養你，今後我上班掙錢就為了養你，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跟糯米團子一樣。聽懂了嗎？”
    “聽懂了。聽懂了。”
    聽懂了就恨不得溺死在一汪幸福裏。
    ***
    別墅裏有了兩個正主，空氣裏飄散著戀愛的酸臭味。
    小女傭們被瑪莎勒令不準靠近客廳，她們就在二樓欄杆上偷偷圍觀樓下甜膩的兩個人。
    ……
    “真是的，弄了半天我這個病人還得照顧你。”多野一邊抱怨一邊拿著冰袋給躺在自己腿上的汨諾敷眼睛。
    “還是，還是我自己來吧。William。”汨諾睜眼開眼，模模糊糊的伸著手想去拿冰袋，卻被多野握住控在掌心。
    “你給我把眼睛閉上，不然我就幹脆拿布遮住。”
    汨諾怕多野來真的，聽話的閉了眼再也不敢睜開。渾然不知頭頂上男人得逞的笑意，滿意的把那雙手重新塞回毯子裏。
    午後徜徉。時光緩慢。
    別墅裏靜怡的隻有彼此交織的呼吸，還有花園裏隱隱傳來的鳥啼。
    多野看著汨諾的眼睛，想起那左眼下本應該存在的淚痣。恍然，他對汨諾的了解微乎其微，他的過去，他的喜好，甚至他都不知道他不喜歡什麼。
    挫敗，無奈，唏噓，誰叫他們是先結婚後戀愛呢。
    一手攪著汨諾柔軟的發絲把玩，多野決定用一個下午的時間來玩一個變相的“自我介紹遊戲。”
    唇啟問：“諾諾，你腳腕上的紋身是什麼時候紋的。”
    汨諾沒怎麼想就回道：“大一的時候。”
    “大一……”多野算了算，“那個時候你也就18，居然比我紋的還早。媽能同意？”
    汨諾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說：“其實，是17歲。我……因為在格領思住了一年，所以，所以高中沒念完。”
    這是多野第三次聽到“格領思”這三個字，已經不再陌生。
    那是木蘭一生中最不想提起卻又無法忘記記憶。
    那一年，她差一點拋棄了汨諾。
    ……
    【“汨勳出車禍的時候我甚至想過，為什麼死的會是汨勳而不是這個麻煩的孩子。這個念頭一直持續了很久，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小諾已經被我送到格領思療養院。那個地方是英國出名的精神病療養院。”
    木蘭眸裏是一望無際的悔恨：“那裏住著的全是精神病人，說白了就是瘋子。我把小諾一個人丟在了瘋人堆裏，一度想要徹底的放棄他，拋棄他。”】
    ……
    他們的溺愛都來自於曾經犯過無法彌補的錯誤，那麼相似，那麼狠絕。
    多野心口一陣陣的痛，可現在的他還無法用隻字片語就能令汨諾心底的傷愈合。隻好暫時選擇避讓，故作玩笑的打趣：“說你是高材生呢，還是小混混。”
    汨諾傻傻的笑著：“都不是……就是想記住你。”說到最後，尾音羞得幾乎細不可聞。
    多野慶幸此刻夠安靜，卻後悔自己把胎記改成了現在的圖案，不然就能和他配成一對了。
    “你就應該早點讓我知道你是我的忠粉，止不定我就不紋了。”
    “William，我，可以改成，你的樣子。”
    “那不行，還是我去洗吧。”多野心想，這麼多年都是汨諾追著他，看著他，今後換他追著汨諾，看著他，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會很痛，還是我……”
    “紋就不痛嗎？”多野有些不爽，皺著眉頭說，“你就不能先考慮一下你自己啊，笨蛋。”
    汨諾詞窮。噘著嘴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我習慣了……”
    真是敗給他了。
    對自己的感情永遠都那麼坦坦蕩蕩不遮不掩，叫他自慚形穢，隻想趕快補回來，也讓他習慣上被愛著被寵著有恃無恐的滋味。
    “哎，我要是個明星你肯定是後援團的團長。”
    汨諾笑了起來，酒窩綻放在多野的眼裏，美得的就像窗外初放的紅梅。
    也有一朵紅梅，無聲無息的開在男人俊逸的臉頰上，柔軟了冬日的凜冽，柔聲道：“彙報一下你的業務能力呢，團長。”
    汨諾認認真真的一字一句的彙報：“William的生日是1986年6月8日。巨蟹座，身高188公分，但是，我覺得實際上應該再高兩公分。”雜誌上的資料有誤，不過就不知道其他東西是不是也有誤了。“William一直用Hermes大地的香水，中餐勝過西餐，對西芹過敏……”
    聽著汨諾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連自己對西芹過敏這種細節都知道。又嘚瑟又莫名的心疼。
    “得得，你這是背了多少本雜誌。”
    “很多很多……”
    所以，我得多努力才能超過你愛我的。
    “現在換我成為你的腦殘粉了。”多野無奈的撇撇嘴，“不過就是些細碎的。比如你最喜歡巧克力，熱可可，喜歡繪畫，膽子小，又靦腆容易害羞，還是個愛哭鬼。比我小5歲，1991年9月22日的生日，回國的時候體重六十公斤上下，現在最多五十五。身高176，三圍是78、58、77……”
    汨諾自己都不知道的三圍從多野嘴裏流暢的報出來，臉頰迅速升溫，羞澀泛濫，喃喃道：“William……你怎麼，怎麼知道……我自己都……”
    多野倒是直言不諱：“天天抱著你睡，這個都不知道我還是不是男人。”
    “……”
    汨諾慶幸冰袋剛好讓肌膚降降溫。多野突然“啊”了一聲，得意的補充：“還有一個，合氣道一級。”
    這個不得了的技能，木蘭也提起過。
    居然是汨諾背著木蘭在大學裏自己報的班，等木蘭知道的時候汨諾都已經是合氣道三級。
    任誰見了這種反差都會忍不住好奇，多野也不例外。早就想問了：“諾諾，為什麼要學合氣道？”
    這個說來，其實也是因為他差一點就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多野。
    那個兒時稚氣的承諾隨著時間流逝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的時候，汨諾又失去了爸爸，為了能自己成為媽媽的依靠，首先得不成為她的麻煩。所以他必須學會了堅強，學會保護自己的能力。
    畢竟……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黑騎士會出現了。”
    “對不起……”多野低頭在那唇上親了親，滿含歉意，“我來遲了。”
    汨諾抿嘴笑的甜蜜極了，回應著他的吻，獨自盛放的愛終於有了落根的土壤。
    “沒關係，你來了就好。”
    

    作者閑話：

    補齊昨日欠的，完結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