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伴隨著同時破空而來的還有開門聲。
    汨諾嚇得不輕，驚呼的“啊”了一聲就看到被子鋪天蓋地的壓下來把自己團團裹住。
    多野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低罵了一句：“靠！”
    讓不讓人活！
    這個時候戛然而止會死的好嗎？！
    多野怒火伴著欲火盛滿漆黑的眼底，狠狠地瞪著進來的女人，要不是這女人和自己有直屬血緣關係真想扒皮活剮淩遲處死。咬牙切齒的說：“不，知，道，敲，門，嗎？”
    “我不敲門你停得下來嗎？”
    楚儷想起十分鍾前剛和木蘭進醫院就聽到其他人在議論附近出了車禍，挺嚴重的，記者都來了，傷亡慘重，三人當場死亡，五人重傷，現在正在急救。走廊裏圍滿了家屬，哭聲，鬧聲，人心惶惶。
    兩個人第一反應是擔心汨諾麵對這種場麵會想起當年的情景，如果情緒再失控怎麼辦……
    如果多野處理不好怎麼辦……
    木蘭沒有多想就疾步往病房裏走，楚儷小跑著跟上，結果到了病房門口見木蘭猶豫起來。
    楚儷納悶：“怎麼了？”
    木蘭輕咳了一聲，搖搖頭，麵上染了一層淡粉，讓出道來。
    楚儷好奇，走過去聽到病房裏傳來曖昧軟綿的低吟，當下也紅了臉。
    這才有了推門而入的情景。
    ……
    十分鍾後，多野看著裹成一團的人，本來就害羞的不得了，這下一打岔估計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翻身下床，扔下一句：“我去洗個澡。”頭也不回的進了洗手間。
    楚儷忍不住偷笑，衝著門口的木蘭招招手。
    木蘭這才進來，看著楚儷指著床上的雪團子笑的見牙不見眼，無聲的說：“害羞了。”
    木蘭心裏五味俱全，說不出什麼滋味，總覺得自己養了那麼久的娃娃就要被別人拐了去，有種難掩的失落感。
    歎了口氣，坐在床邊拍拍那團子，問：“不悶嗎？”
    團子瑟縮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悶，不悶。”
    “媽媽帶了好吃的蛋糕，不想吃嗎？”
    “巧克力口味的哦。還有瑪莎煮的熱可可。”楚儷補充道，衝木蘭笑了笑。
    兩個女人算是把汨諾的習性研究通徹，不多時就見到那栗色的腦袋從被窩裏鑽出來，雙頰粉嫩粉嫩的，襯得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水靈清澈，嬌羞中夾雜著欣喜，眨了眨，女人的心就融了一地。
    美到極致無非純真，純真到極致便是風情萬種傾國傾城。
    楚儷唏噓，自己那個血氣方剛的兒子忍得住才怪！
    ***
    病房裏兩個媽各懷所思，一個切蛋糕，一個給汨諾整理歪斜的衣領，看到他脖子上殷虹的小草莓木蘭的手抖了一下。被楚儷看在眼裏，喚她：
    “木蘭，我切不好，你來吧。”
    “好。”
    木蘭和楚儷換了位置，楚儷扯過毯子披在汨諾身上遮住了脖子上的小草莓，壓了壓發頂的呆毛，衝他笑的幾分狡黠，輕聲問：“寶貝兒，你William哥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汨諾連忙搖頭擺手：“沒，沒有。”
    “你啊，別什麼都遷就他。”楚儷這話一語雙關，說給汨諾聽也說給木蘭聽，“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知道嗎？”
    汨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嗯。”
    楚儷被汨諾懵懂軟萌的樣子惹笑了，暗歎，十有八九小朋友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的。
    這時木蘭帶著不易察覺的微怒開口：“下來吃蛋糕，一會兒可可該冷了。”
    汨諾聽話的應著，楚儷見著他從被窩裏抽出兩條腿往床下挪，忙說：“就在床上吃吧。”
    “這怎麼行，你別慣著他。”木蘭言辭嚴厲，顯得楚儷更像親媽。
    汨諾乖乖的挪下床，彎腰穿鞋子，身上的毯子滑下肩膀，順勢帶落半邊寬大的領口露出小半截光滑的肩頭，精致的鎖骨展露無遺。
    木蘭皺著眉頭欲要開口，楚儷搶先一步把外套給汨諾披好，扯了扯毛衣的領口。臉上是寵愛的笑容：“寶貝兒這麼乖，我就是想慣著怎麼了。”
    汨諾覺察到媽媽似乎在生氣，雖然他並不知道原因，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的吃著蛋糕，怯怯的偷看一旁的媽媽的背影。
    等她轉身就很快收回眼神，小倉鼠似得把蛋糕塞滿了腮幫。
    “寶貝兒，慢點吃，別噎著。”
    汨諾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犯了錯腦子裏亂哄哄的，隻聽到木蘭在叫他。
    “小諾。”
    “嗯？”
    “媽媽以前怎麼說的，穿毛衣的時候裏麵要穿衣服，不然很容易過敏。”
    汨諾臉頰憋得通紅，吞吞吐吐的解釋：“…可是，病房裏熱……而且，我沒有過敏……”
    木蘭語氣強硬起來：“你現在已經開始和媽媽頂嘴了嗎？”
    “……”
    汨諾聳搭著腦袋不說話，委屈的咬著唇角惹得楚儷心疼慘了。轉頭指責木蘭的嚴厲：“你幹嘛啊，小題大做的，孩子都這麼大了是熱是冷自己知道。”
    是啊，不知不覺捧在手心裏小小團子就忽然間長大了。
    長到自己無法掌控，飛到別人的手心裏。
    木蘭不得不承認，她是小題大做，自己心裏莫名的煩躁遷怒到無辜的汨諾。她明明比任何一個人都舍不得讓他難過，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罷了。
    木蘭起身，語氣有些無奈：“我出去走走。”
    楚儷讚同：“好。這裏有我。”
    看著木蘭出了病房，楚儷暗暗歎氣。都說婆媳關係不容易處理，現在看來這個家剛好相反，誰叫女婿和丈母娘的占有欲都是超強。
    抱抱無辜的兒媳婦兒，撫著他的後背揉揉：“寶貝兒，不難過了啊。”
    沒聽到兒媳婦兒的聲音，倒是先看到多野從浴室裏走出來，濃眉微蹙，神情肅然。
    楚儷剛開口：“你……”
    就被多野截了去：“我去買包煙。”
    楚儷想說這個時候還不趕緊過來哄媳婦兒，買什麼煙，結果多野就已經消失在病房。
    留下他們兩母子，大眼瞪小眼。
    “媽媽……”汨諾越發委屈，眼底的水汽更濃，啞著嗓子糯軟的問楚儷，“媽媽和William，是不是，都在生我的氣……”
    楚儷叉了一塊蛋糕味道汨諾嘴邊，數落門外那兩個人：“當然不是，他們自個兒氣自個人兒，有病。”
    ***
    話說，兩個有病的人此刻在花園的長椅上並排抽煙。
    多野第一次知道木蘭其實是抽煙的，可隨即想來，又覺得情理之中。
    於是坐在她身側，厚著臉皮伸手：“可以給我一支嗎？”
    木蘭輕笑：“這個時候倒是客氣。”掏出支香煙放到多野手上，又放了個打火機。
    多野點煙，抽了一口，進口煙就是淡，不禁皺了皺眉，道：“我抽這個會不會有影響？”
    木蘭嗤笑，直白的問：“怎麼，怕生不出小孩？”
    “我怕什麼，”多野修長的手指彈了一下煙蒂，說，“我就是怕到時候讓諾諾不舒服。”
    一個比一個直白。
    一個比一個強勢。
    木蘭斂去笑，說：“當然會不舒服，小諾從小就怕痛，偏偏又老生病，吃的苦頭不少。”
    多野語氣平緩，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不會讓他痛的。”
    “說的輕巧，你知道怎麼做嗎？”木蘭抽了口煙，煙霧中看到花園裏年輕的母親抱著剛出生的小孩笑容充滿了母性的慈祥。她說，“我小心翼翼的養了這麼久，都不敢保證不會讓他痛。”
    “我在學，我學習能力挺好。”
    木蘭偏頭看著多野，發覺他正看著自己，嘴角牽著笑：“媽，謝謝你把諾諾養的這麼好。”
    “我現在倒是有點明白，自己辛辛苦苦養了這麼久的白菜被別人家的豬給拱了的感受。”木蘭撇著嘴指桑罵槐，轉頭翹著二郎腿單手托著腮望著那對母子想起自己當年剛生汨諾時的樣子。也是那麼幸福，滿足，感恩生命的延續。
    多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欣然接受了“豬”的設定：“為了能讓這窩白菜在我這裏更好，您可以傳授一些經驗嗎？”
    經驗……
    她所有的經驗都是眼淚和汗水堆積而來的。跌跌撞撞，踉踉蹌蹌。中途也曾放棄過，好在一路走來，這窩小小的脆弱的白菜茁壯到令她驚訝的程度。
    如今她就要把這窩白菜拱手讓給身旁的男人，問他：“你確定？那可是比管理企業難得多。”
    年輕的男人堅定的回答：“今後這就是我唯一的課題。”
    木蘭笑了笑，曾幾何時這也是她人生唯一的課題。
    今後又會有怎樣全新的課題在的等著她呢？
    會是遲遲暮暮還未凋零的風花雪月嗎？
    會是埋藏已久的那顆還期待著綻放的春芽嗎？
    她不確定一個下午就能交代完自己前半生最重要的心事，但多野聽得異常認真，沒有打岔，時不時的點頭，保持微笑。
    直到夜幕降臨，直到霜降凝重。
    多野和木蘭往回走，走廊裏全是壓抑的悲涼，比白天更顯得森然可怖。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皺眉，眼神交彙一秒，彼此就知道對方的想法。
    “得和楚儷商量一下。”
    “我媽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果然，還沒進病房就看到楚儷和老歐在病房外說什麼，見到多野和木蘭一起過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四個人站在走廊上意見難得高度的統一。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裏實在不適合修養，家裏的條件也具備。”
    “但是走廊和大廳那種狀況，我擔心少奶奶會受到影響。”
    老歐的顧慮多野早已想到，說：“一會兒我會在牛奶裏放半片安眠藥，等諾諾醒了就是明早了。”說罷看向木蘭，征求她的意見，“媽，你覺得呢？”
    木蘭點頭：“就這樣吧。”
    楚儷叮囑多野：“小諾還沒吃飯，你們兩個先把飯吃，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和你媽還有老歐先回別墅準備東西。”
    多野應了聲。四個人就兵分兩路，各行其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