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苦痛困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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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日會見了龍老爺之後,田二少就讓人仔細的打聽龍桑的一言一行。並且讓文彥吩咐底下的士兵不讓他離開柳葉鎮,一方麵是因為龍桑拿了田家酒坊的契約合同,另一方麵是想查清此人到底是誰的勢力。
    陳文彥覺得龍桑不簡單,也已經派了人去陳縣査人底細。如果此人威脅自己的利益,哼!他陳大少自然是不介意多一個槍下亡魂。
    管家和小廝們還在鎮上尋找大少爺的蹤跡,柳葉鎮說大不大,但也的確不小。彎彎曲曲好幾條巷子,人要是一時躲起來,也不能跑到別人屋裏去搜查。更何況,家醜不能外揚,管家也隻能靜悄悄的四處找人。
    田有卿正在家裏和紅葉說話,莫生前來告知有人找他。心裏奇怪,自己在柳葉鎮的時間也不長,幾乎沒有什麼朋友。而且幾日前,他已經前去拜訪感謝族長和幾位叔伯。正納悶著,那訪客就被帶了進來。
    一雙水潤的大眼睛眨了眨,雖然在笑,不過好像有些勉強。
    “映水,你下山了!”二少看見對方有些驚訝,他還以為葉映水要一直跟著吳師爺學習呢。
    “田先生,打擾了。”他用手拂開及肩的短發,“不知道上回您說的還算數嗎?我……我想到鎮上住一段時間。”
    “當然可以,我這就帶你去。”二少爺不打算問對方為何突然下山,大概是山上的生活太過簡陋吧。葉映水看起來也不像是缺錢的,估計還是想享受一下以前的日子。
    帶著人去了宅子,他派人簡單的打掃了下。正門處有一顆大槐樹,茂盛碧綠。間雜其間的黃白花兒幾乎掉光,慢慢生出些念珠似的莢果。
    進入大門是個小院子,擺放了些月季花盆,粉紅,黃白開得非常豔麗。左右各一件屋子,頂上是黒瓦角簷,雖然簡單,的確是十分用心了。
    我果然沒看錯人,這田有卿看著就是個信守承諾的人。葉映水朝對方鞠了一個躬,誠懇道謝。“田先生,當時映水的打也算沒有白挨。”他忍不住戲謔一笑。
    “嗯……兜兜轉轉,我們倆還是都下來山,”有卿笑了下,“不過,經過杜子鳴這家夥這麼一弄,我的膽子比以前大了不少。嗯……。他最近怎麼樣了?”
    葉映水在凳子上坐下,笑道:“已經可以走路了,就是每天很不高興的樣子。不過……大當家最近挺奇怪,突然到處招人入寨,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氣勢很強,很像你朋友帶來那些士兵……”
    田二少大概也猜到兩個人的交易,他沒有點破,“師爺最近好麼?”
    “挺好。”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那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這是房契。”田有卿知道對方有心事不肯說,不過他也不打算問了。
    “嗯,那謝謝田先生了。我就不送了。”葉映水心裏十分焦躁,這種異樣的情緒讓他也沒有心情去跟有卿兩人打好關係。
    等對方終於走他,他又忍不住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即使指甲陷入肉裏也毫無所覺,他要是不會唱戲了,那可怎麼辦!不能,絕對不可能!
    葉映水在山上跟著師爺學習,漸漸的把唱戲的心思給忘了,等他終於想起來開開嗓時,卻發現不一樣了。這唱的,比院子裏九歲十歲的小孩還不如。
    他突然想起他那個死去的爹。父親死的時候醜死了,因為窮,餓的像個排骨,臉頰凹陷,青白著眼,隻要這角兒年老色衰,就是死了也沒人會去在意。
    他母親是大家庭裏配出來的丫鬟,受不了這些苦日子,卷著細軟跟人跑了。留下自己,被父親折磨的跟他一樣的不男不女。小時候,他除了唱戲,不能多說一句話。為了保護嗓子,所有吃的東西都要泡過白水才能吃,那個時候餓的不行,偷偷藏了一顆別人給的糖果,讓父親吊在門欄上用鞭子抽。他現在還記得對方猙獰的臉孔。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看你娘就知道是個不中用的賤貨!”他疼,哭著讓爹停下,他再也不會不聽話,他會好好唱戲,求求你………
    記憶深處的恐懼讓他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他不能不會唱戲,他的嗓子是院裏最好的,一定是的!
    最近事情太多,他都好久沒有想過杜子鳴了。兩人雖然表明了心跡,但離真正心意相通,生死以共還是有些距離的。田二少沒有辦法為了對方背棄自己的家庭,而且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去完成。愛情固然重要,但是它並不是全部。
    他和杜子鳴的緣分也算奇妙,明明是仇人,卻要生出一些不該有情愫。還好兩人都不算是固執古板的人,願意為了對方去嚐試和解,淡化其中的傷痕。田有卿何嚐不知道這條路是如何大逆不道,可是就如杜子鳴說的那般,這就是命運。有些人在你生命中刻下了深刻的印記,而你知道這是不一樣的,杜子鳴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文彥是朋友,一起為了理想而奮鬥。田家是責任,為了報答生養之恩。而杜子鳴,是有著肌膚之親,心裏為其擔驚受怕,憂愁喜悅……
    或許他並未真正的理解過杜子鳴,而對方也並不理解他。
    第二天一早,田二少還是打算去看看葉映水。
    還沒進園,就聽見婉轉纏綿的曲調: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他忍不住駐足聽了一會,不太懂,還是聽得人傷心愁苦。走進去,葉映水還穿昨天的衣服,唇上幹燥的起了皮。
    “你,吃了早飯麼?”
    映水勉強答話:“沒有。”聲音有點暗啞,突然急切起來:“我唱得好嗎?”
    “嗯,我不太懂,不過挺好聽的……”對方眼裏像著了魔,又感覺驚恐害怕。
    “不對!不對……”他咬著牙,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完了,我不會唱戲了。我……”
    田有卿不解,反正對方現在也不需要為生活去唱戲了,即使真的不會,又有什麼關係呢?他還是安慰了一下:“不要著急,多練幾天應該就會了。”
    映水的眼睛裏含了淚,大聲道:“你們都不懂!我十歲爹死了就去了梨園,誰都沒有我唱得好!他們以為受點訓就算苦,那叫個什麼呢?!我爹說我應該比任何人都要優秀,不然就不配活著……”
    田有卿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大,聽著對方的哭訴,他似乎也有點明白映水的苦楚,在這個時代裏,沒有人活得那麼簡單,即便是文彥,也不是真的順心順意。要活著,不能像君子,想個小人一樣活著也並沒有什麼。他也並不想一直在外學習,無親無故,忍受那些人的嘲諷譏笑,可是家業隻能是大哥的,父親也不願兄弟鬩牆。如果不是自己恰巧碰到文彥,或許要忍受的事情會更多,然而也隻能忍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不會一輩子……
    “你……你已經很優秀了。”
    葉映水自嘲的笑了:“我爹那個瘋子真是厲害,直到現在我也不敢忤逆他……”
    田有卿聽著,並沒有答話。他知道對方隻是想要一個可以發泄的機會,這樣對他來說或許更好。
    “田先生,我以前看你對小毛子很好,所以我才騙你,我想您一定也會照顧我……”說完他哽咽了一下,“後來師爺很好,會教我很多東西,也不嫌棄我是唱戲的……”
    “你隻要不辜負師爺的一片好意就好。我不能讓你忘了過去的傷痛,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好好活著……”他斟酌著開了口。
    葉映水淡然的笑了一下。是啊,至少他沒有被土匪殺了。他漸漸平靜下來,看著滿院的月季花,嬌嫩美麗,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主人是否打理他。他又忍不住唱了出來:
    指尖輕柔,眉宇無間
    嬉笑嬋娟聲鶯燕
    無眠花間對坐尋歡
    拂袖弄塵山水間
    ……葉映山水袖映換盞……
    田有卿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見映水的時候,被他女氣的動作嚇得落荒而逃,現在,他卻真的明白對方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雖然聰明狡黠,但是也渴望得到別人承認和關心。自己在他那個時候,還沒有他懂事冷靜。那個時候衝動易怒,聽到奴仆說自己以後隻能在哥哥手下討生活,就恨的不願依靠任何人。
    田夫人抱著他哭,說他不懂事!父母在,不遠遊。他知道,可是他忍不下這口氣,自己明明可以做的更好,在這個狹小逼仄的田府待著卻隻能一事無成。後來去了外麵,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下有一堆能人賢士想要一舉成名,幹出一番大事業!再後來,他認識了文彥,大著膽子去跟他來往,也隻能說他時運好,遇到明主。他相信文彥一定會做的比所有人好,自己也會不一樣!
    兩人正各懷心事,一個小兵突然闖了進來,對著田二少耳語道:“團座有急事,需要速回陳縣。”
    “什麼?!”文彥這麼著急,那接下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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