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澤睿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他身體太差，還是中毒太深，明明石靈轉醒恢複隻用了一夜，他從睜眼到現在已經有一周了，走起路來還是頭重腳輕，總覺得下一腳就要踩下山崖。
    “還不能走路？”
    “差不多，能站起來。”
    “我問的是，能不能走。”
    “還……還好。”
    “那就穿上衣裳，我帶你出去，總是待在閉塞的地方，不利於你恢複。”
    就這樣，文澤睿來到望仙山許多天，終於能身處其中感受它。山頂上，入霧雲端，看到的一切恍若夢境。天地玄黃，物我為一便是如此吧，清新的綠色氣息，舉目四望的虛空，果然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初下江南的青平，不也是纖塵不染的安靜嗎。轉身向青平看去，他正坐在一旁搖著小酒壺若有所思。文澤睿也在他身旁坐下，享受片刻的閑逸。
    “從我記事開始，就是師父獨自照顧我，他毫不避諱地說我是被扔在山下的小孩兒，是被一戶人家當作累贅拋棄的。可自我到山上以來，絲毫沒有感受過被拋棄的悲傷，當年的他也隻是十幾歲的少年，像親兄長一樣養我長大。與我不同，他為人處事總帶著一絲侵略，摘果子也好，獵山兔也罷，他從不肯循序漸進，寧可搖到樹根幾乎從土壤中掀起，也不會爬上去摘未掉的果子。明明是那種性格的人，教給我的卻是出世修身的道理，引萬物為友，摸索自然的造化。”
    “等我長大了，能獨立在山上生存的時候，有一顆流星毫無預兆地劃過天際。那天晚上師父和我正坐在這裏學習傀儡術，我興奮地把流星指給他看，他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它直到消失，當天空又恢複黑暗的時候，他讓我回去休息。”
    “我莫名其妙地回去了，想著第二天找他問清楚。可是再也沒有第二天了。天亮了以後，一切都是老樣子，隻是少了一個人，多了一封信。”
    “你一個人生活著這麼多年？”
    “習慣了就好，你不也在寒山寺邊住了很久嗎。”
    “鬧中取靜，還沒到與世隔絕的地步。”
    “那你喜歡你的生活嗎？”
    “談不上什麼感覺，隻是難得停下來想想以前的日子，不用打仗戍邊，不用爾虞我詐，還有夜夜鍾聲相隨，能舍棄一種身份隱藏在人群中，未嚐不是我的幸運。”
    “夜夜鍾聲的寒山寺啊……你去過嗎，裏麵的僧人，在做什麼？”
    “和別的寺廟生活沒什麼區別，要非說什麼奇怪的人，倒是有一個年輕的僧人，行為肆無忌憚，說話莫名其妙。”
    “說什麼了？”
    “等我很久、名不虛傳一類的，後來我再想找他，已經沒有蹤跡了。”
    等他很久？
    ……
    “公子，別來無恙。”
    “我們何時見過？”
    “多日前曾被一首《姑蘇行》吸引，公子便是船上那位吧。”
    ……
    似乎那一日，他也是一副故人偶遇的口吻在寒山寺門前迎接自己。
    佛門弟子，言行散漫。
    可是，真的有人為了一首曲子而記住素不相識的人的容貌嗎？在他拜訪的清晨，作為知藏的人會親自等在門前嗎？他先前的經曆中，寒山寺一段的記憶淺之又淺，他從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奇奇怪怪的司炎，如今，寒山寺又以另一個地位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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