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一 春風不解意,吹送落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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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會上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各色小販分布在去離塵寺的道路兩側,不停地吆喝。有許多手持姻緣牌的男女,有許多已經從寺裏回來了,隻等著晚上花燈點上,將它掛在下麵,隨風飄到心上人那裏。
無衣左右看著,似乎也覺新奇,一路走走停停,欣賞著小販們所售的各色物品。
霍景隨手拿起幾個糖人,付了錢,分給四人吃。霜兒年紀小,剛看見就饞了,這會子也不避諱,拿起來就吃。碧青原本一直護著二人,吃起來不怎麼方便,霍景讓她趕緊吃,她才自顧吃了起來。霍景把自己的吃完,再看無衣手中的,尚未動,一直在手裏握著,霍景問她:“你怎麼不吃,不愛吃?”
無衣搖頭,“人這樣多,就這樣邊走邊吃,未免有失體統。”看的出她也很想吃,不過她一向家教甚嚴,這等有失大家閨秀儀範的事,她是做不出來的。
忽然,無衣蹲了下去,將手中的糖人遞給一個小乞丐,看著他開心地拿著它跑走後,才站起身。無衣淺淺一笑,聖潔的光芒在她周身散開。霍景讚歎,這樣的端莊淑慧的女子,大約才配的上人們口中所說的名門閨秀。
無衣見霍景盯著她,笑著解釋說:“這些小乞丐多是無人管的,父母不在,若無人理會,隻怕會餓死。”
霍景認同,京城的乞丐並不多,有的大多都是這些無人理會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拋棄的,任憑其流落於街巷。霍景也是心存憐憫,想了想說,“不如我們出錢在京城修家善堂如何,讓他們也有個住處,教習書數,將來也可自食其力。”
無衣卻不認同,“此事並非一時之事。且不說善堂修建所廢彌多,就算以你我二人之力可成,然之後吃穿用度,教習用書,皆是銀錢,這些又從何來?”
霍景一聽也有些泄氣,果然,也不是說做便可做的。
就這樣,兩人一路無話,直到離塵寺山腳下,霍景停住腳,看著另一條路心動了動,有些想過去,但又有無衣在,覺得留下無衣一人不好,一時間猶豫不決。
無衣看霍景停下來,便問怎麼了。霍景歎了口氣,答說無事,又一同往離塵寺去。
大殿裏都是等著求姻緣的,幾個竹筒都有人拿著,“啪啪啪”的響聲極大。
霍景看還有許多人在自己前麵等著,便問問無衣是否要先去菩提樹那裏,無衣點頭,兩人便離開了大殿。
菩提樹今日也是一番盛裝,善男信女將大樹裝點的喜氣洋洋,上麵掛滿了彩綢,寫上自己的心願。一向冷清的地方,今日竟有僧侶陳香設案,求簽解姻緣,一文錢一次。
霍景仰著脖子圍著樹身轉了三圈,失望的扯了片葉子。無衣問道:“怎麼了,不求一個簽嗎?”霍景把葉子放在眼前晃了晃,苦笑著說:“菩提子尚未成熟,還不能用來做手串。”
無衣從霜兒那接過兩文錢,絲毫不在意地說,“菩提現下雖未成熟,但總有成熟之日。今日若是過了,就再沒有了。難得七夕佳節,不如先為自己求上一支簽,看看姻緣何處,若是這菩提手串表姐非常喜歡,回頭我送表姐一串就是。”
霍景暗歎,無衣到底是不了解自己,這手串是她和娘親最後的一點聯係,不是任何一串都可以替代的。看著無衣付了錢,又先為自己求了一支,霍景也走了過去,隻見簽文上寫著,“飲啄蓬山最上頭,和煙飛下禁城秋”,這是滕潛的《鳳歸雲》,描寫鳳凰的詩。
無衣將它遞給小師傅去解簽,小師傅看了一眼,喜滋滋地道了聲恭喜,“這是鳳凰於飛之意,姑娘將來定是要做娘娘的人。”
小師傅的話讓無衣笑得極為開心,然而,霍景的心卻一沉再沉。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這意境裏,透著濃濃的寂寞之感。
無衣見霍景又走神了,便催促她也求一支。霍景奈何不過無衣,隨意取了支簽遞過去,小師傅接過簽朗聲讀道,“若道春風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來”。無衣詢問,“這是何意?”小師傅略作沉吟,抬眼說道,“姑娘的姻緣或許就在身邊,隻是姑娘自己不懂,隻要姑娘用心,想必很快就會尋的。”
“自己身邊?”霍景在心裏重複了一遍小師傅的話,又想了想自己身邊的人,不由好笑,難道就是蕭錦逸?縱使自己不喜歡他,也逃不過是嗎?正想得入神,卻聽無衣向誰道了聲安,方才轉過身去看。墨湘踩著殘葉緩緩地走上台來,白皙如玉的手裏正握著一個姻緣牌。霍景正想上前去問候,蕭錦逸便從墨湘身後走了出來,揚了揚手裏的姻緣牌,陰陽怪氣地說:“你也來求姻緣,我看還是算了,三皇兄說了,他已經有妻子了,別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想往他身上撲。”
見到墨湘的好心情一下沒有了,翻了一下白眼,霍景後退了兩步,沒有搭理他。
蕭錦逸見霍景不理他,呲了齜牙不知道該怎麼罵。墨湘看著兩人如此,便笑問,“怎麼,吵架了?不是一見傾心的心上人嗎,有什麼事可以如此生氣?”
“她才不是我心上人,人家心心念念的都是我三皇兄,上個香穿的都比見我好!”
蕭錦逸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儼然還未消氣。霍景才不在意,手中的菩提葉一拋,豪不猶豫地回擊,“等下次給你上香的時候,我也為你穿這身。”
說完這句,霍景都能看見氣從蕭錦逸的鼻孔裏噴出來。他要發火了!
墨湘撿起飄在地上的菩提葉,輕輕的用衣袖拂去上麵的灰塵,放在自己手裏,憐惜地說,“菩提最有靈性,最懂人心,這樣拋卻它,它會傷心的。”
這樣傷春悲秋的話,在旁人看來,未免有些矯情。但霍景聽了,心裏卻生出一絲愧疚,仿佛這樣做是錯的,可究竟是哪裏錯了,她又說不上來。
霍景沒有再去看那片葉子,既然丟掉了,大約這就是它們之間的緣分,至此而止。
霍景深深看著墨湘,希望能從他眼裏看出些什麼。然而,他平靜地回望霍景,不帶一絲感情,一如看著這世間任何一個平常的女子。霍景失望地想,或許,她不該如此一廂情願。
無衣未曾見過墨湘,於蕭錦逸也不十分相熟,在旁邊搭不上話,隻能靜靜地等著。霍景發覺冷落的無衣,便收回目光,看著時候差不多,轉頭對無衣說道,“今日就到這裏,我們回去吧!”
或許是失望,或許是悲傷,霍景覺得自己的心太涼了,她好想趕快回去,再不想擠在這人群中,無論怎麼努力,也觸不到自己想觸到的人。
霍景欲走,墨湘不知怎的,卻欲喚住,“晚上放燈,不看嗎?”原本波瀾不驚的聲音裏,竟透出一絲祈求的意味,可惜霍景並未聽出來,她隻覺得累,一刻也不想停留。背對著他們搖了搖頭,依舊往回走去。
拜別了蕭錦逸和墨湘,無衣方提裙慢慢走下石階,一貫的端莊,,讓她無時無刻不注意自己的行為。隻是霍景心中不快,不覺腳下生風,一回頭,竟沒看到無衣,碧青也沒跟上來。
停下腳步,霍景四處看了看,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等著她們跟上來。四處的花燈都掛起來了,隻等夜色再深一些,那些手持姻緣牌的男女,便會將它們放飛空中。霍景久等無衣她們,也不見前來,有些不放心,於是擠進人群去尋。從來沒覺得人這麼多,茫茫人海,摩肩接踵,就是看不到無衣她們。
終於,月亮綻放出它的光輝,夜晚來了。花燈從信女們手中飛起來,夜空中的繁星也比不過這帶著濃情蜜意的燈盞,悄悄隱退了光芒。霍景抬頭望去,一盞盞花燈占滿了夜空,原來,這世間竟有這麼多的心願,等著有人幫她們實現。
人潮擁擠,霍景在裏邊寸步難行,她有些受不了,於是還是退了出來,依舊尋了處僻靜的地方,等著她們來尋自己。
朗朗明月,閃閃花燈,這樣美好的場景,霍景是第一次見。她有些後悔,應該求一個姻緣牌的,也許就能和所有人一樣,把自己的心意寫出來。興許,或許,大概,某個人,能夠看到吧……
無衣手持著姻緣牌,在人群裏仔細尋找著霍景。路過大殿的時候,她告訴霍景去求一個姻緣牌,可惜霍景沒聽見,自顧地往前走了,沒能注意到她們都進去大殿了。碧青原是跟著霍景,卻不想霍景走的飛快,怎麼也跟不上,現下也不知道到哪裏去尋自己了。
霍景拿出手帕,剛想揮動帕子吸引她們的注意,一道寒光就向她的耳後飛來。霍景翻身躲避,三枚凝碧針從眼前飛快地滑過,一個蝴蝶麵具人手持長笛向自己襲來。
霍景冷笑,鳴鳳宮的人,到底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