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亮走到矮胖女人的跟前，伸手拿了一根黃瓜仔細的看著，矮胖女人就這麼直直的看著孫亮，一副做好了戰備的樣子，準備隨時出擊，周圍的幾個小販也都看向孫亮，孫亮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黃瓜放下，抬起眼看著她，眼神是那麼的堅定。
    “到時間了，可以走了嗎？”他隱忍又有耐心。
    “我為什麼要走，我就不走，有本事你就把我的車拉走。”矮胖女人雙手叉腰，圓目看著孫亮，她是真的不相信孫亮會真的那麼做，而事實上孫亮也真的不會那麼做。
    “你為什麼非要和我對著幹呢？”孫亮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他知道武力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而他恰恰不適合使用武力，他想，或許真摯的感情還是會觸動一些人的，雖然那一點點的觸動很小。
    矮胖女人用手指著自己的蔬菜，看著孫亮，“怎麼是我和你對著幹，明明是你和我對著幹，以前我在這擺攤也沒事，現在我在這擺攤卻要天天看到你，你到底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呢？我要找你們領導評評理去，看看領導是怎麼讓你們幹事的。”矮胖女人擅長無理取鬧，孫亮並不是她的對手，剛才的冷靜和果敢都是裝出來的，他其實依舊沒有任何的辦法，剛才的辦法對付老實的小販還行，可是遇到這個女人卻不行不通。
    王慶波知道孫亮和她說話一定會吃虧，就站到了女人的跟前，“我們這是正規的執法，你這是占道經營，我們讓你離開就是因為你非法了，你也不用在這胡攪蠻纏，也別覺得我們不敢把你的車拖走，你這麼說話的時候最好想想後果。”孫亮聽著王慶波的話，看著王慶波那不卑不亢的樣子，自愧不如，自己讀了四年的大學又怎麼樣，現在不是一樣站在街頭巷尾，和這些不講道理的小販打交道嗎？自己到底哪裏做的比王慶波好呢？自己隻不過有一點讀書的優越感，可是這點優越感在現實麵前卻被打的粉碎。
    “你們就是欺負我是個女人家，你們怎麼不去和那些有錢的鬧去，你們是城管，你們就隻是知道欺負我們這些辛苦掙錢的人，那麼多違法的你不管，天天就知道抓著我們這些賣菜的不放，你們嚇唬我們有什麼用，你把我的車拉走吧，拉走吧，我不活了，我這菜也不賣了，還賣什麼，沒有辦法活了。”女人一邊喊一邊拉著王慶波的胳膊，哭喊著的樣子看起來極度的委屈，大家聽到她的叫喊都跟著圍了過來，孫亮的腦子被這叫喊聲震得發懵，王慶波更是不知所措的抽出自己的胳膊，可是他往後靠，女人就跟著往前走，那張著大嘴的大嘴就好像要吃人一樣，王慶波是真的沒有和人這樣拉拉扯扯，他不知所措的往後躲，女人就伸手抓住孫亮，孫亮也不躲閃，任由她拽著自己哭喊，他像是失了神一般的看著這個女人的瘋狂行動，這一切來得有點突然，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應對。
    他被女人拽著晃動著身體，腦子也跟著不停的晃動，等到女人的哭聲小了，圍觀的人的竊竊私語也小了的時候，他才開口說話。“你哭夠了嗎？”孫亮極為冷靜的說道，他好想發泄一下。
    “我沒有，我還要哭，我要讓大家都看看你們這些喪天良的城管，你們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就知道欺負我們。”矮胖女人對著周圍的人說，孫亮皺著眉頭，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炸了。
    “你覺得你很委屈嗎？你有多委屈？我還覺得我很委屈呢。”孫亮的聲音陡然的增大，讓在場的人和矮胖女人都靜在了那裏，他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大家都的用雙眼注視著他，王慶波顯然也被孫亮的聲音震到了。
    孫亮見大家都安靜下來了，就接著說道，“昨天是真的因為有領導來檢查，所以我們才不得不讓你們離開，你們捫心自問，我們是不是真的那麼強硬，我們是好好的和你們商量，可是你們呢，你們聽了嗎？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兩個人都很年輕，我們不是你們的對手，你們就可以肆意的欺負我們。你們錯了，我們不是因為年輕，不是因為剛開始工作而好欺負，我們是能夠體諒你們的苦衷。我的媽媽以前也是個小販，也是賣菜的，那時候我家的條件也很不好，我知道生活到底有多麼的艱辛，所以我努力的想要對你們好，溫和的對待每一個人，我以為這樣就能夠換來大家的將心比心，我以為大家可以因為我們的溫和而變得很溫和，可是我錯了，我又錯了，我的溫和被你們看作是好欺負，你們非但不領情，反倒變本加厲的為難我們，試問，這真的是我們在欺負你們嗎？”孫亮的臉色因為情緒的激動而變得通紅，他看著矮胖女人，看著周圍的人，不管他門是不是小販，不管他門是不是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今天，他一定要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再不說出來他就要瘋了。
    “昨天我的一個同事因為你而出了車禍，現在還躺在醫院裏沒有醒過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嗎？我不求你能夠懺悔你自己的行為，我隻希望你能夠有一點基本的同情心，就算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再為難我。”孫亮抬了抬頭，將自己那馬上就要噴湧而出的情感壓了回去，努力的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
    “昨天的血你看到了嗎？她今年才二十二歲，試問你們的兒女今年已經多少歲了呢？如果那是你們的孩子，你們是不是能夠這麼坦然的看著她被車撞到，是不是能夠看到她躺在那裏一天一夜還沒有醒過來而無動於衷呢？她的媽媽看到這樣的她會有多麼的難受你們知道嗎？你們不容易，我們知道，可是誰又容易呢？以前在這裏執法的那個城管你們還記得嗎？他是怎麼對你們的你們還記得嗎？是不是我們隻有這麼對待你們，你們才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呢？是不是真的隻有那些任人唾棄的暴力執法才能得到你們的承認呢？”孫亮最後近乎絕望的看著大家，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靜靜地看著他，孫亮輕輕地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兩步，看向王慶波。
    “走吧。”他妥協了，因為他無能為力。
    “那這邊怎麼辦？”王慶波看著這群圍著的人，也看了看那個依舊愣在原地的矮胖女人。孫亮停下來，看著又開始竊竊私語的人群，想哭又想笑。自己終於走不下去了，用一種瞧不起老姚的方式。
    “如果這是你們的選擇，你們可以呆在這，我會像局裏申請，調老姚回來，如果我真的不適合幹城管，我會辭職。”說完轉身就走，王慶波跟在他後麵往前走，兩個人一前一後，在眾人的目送下緩緩而去，在熱鬧的街道上顯得這麼的淒涼無孤寂。大家議論的聲音大了，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老姚回來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