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五章相親、生日與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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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點連文把心語送去父母家,一路上叮囑她完成作業之後才可以玩兒,小姑娘不耐煩地說知道了。連文看著女兒按了門鈴開門上樓便駕車離開,走的時候瞄了六樓一眼,心中很是無奈。藏在陽台上的連父一直盯著兒子的車拐上東麵大街,才放心的回屋跟老伴彙報去了。
寧城市區並不大,城市人口基本都集中住在老城區,新城區的常駐人口大部分是鄉鎮家庭來陪讀的。五年前教育機構改革,鄉鎮中小學全部被關閉,大批大批的農村家庭不得不湧進寧城,他們先從租房開始,慢慢安家落戶,兩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借著開發學區房大賺了一筆,外來房地產商也開始進駐本地搶占市場。
政府早在十年前就大力開發新城區,經過多年的建設已經形成規模,工業區、居民區、辦公樓、廣場、學校從無到有,一條條寬敞的街道、一座座高樓大廈覆蓋了這片荒地,給寧城增添了一份生機。前年市政府和公檢法等重要機關從老城區搬遷到了新址,寧城第一小學、重點中學的新校也順利開學了。
外商投資辦企業,歡迎!當地企業建廠,扶持!諸如新建的鐵鋼廠、藥廠、木製品加工廠等企業陸陸續續為寧城提供了不少就業機會,廠區附近的樓盤一度賣得很火,房地產商賺了個盆滿缽贏。
然而經濟發展是個循序漸近的過程,過度開發已經讓很多地區的地方經濟嚐到了苦頭,寧城也不例外。近兩年國際經濟持續滑坡,經濟形勢的嚴峻,國家產業結構的調整,對各行各業的衝擊慢慢顯現出來。出口行業首當其衝受到打擊,兩家大型木製品企業已經宣布破產,鋼鐵廠麵臨倒閉,煤炭機械企業工資拖半年都不開,冬季工人都回家休息了。
過猶不及的道理雖然人人都懂,但是糟糕的格局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發展的道路上總要有試金石。
一路開過錦繡廣場、經過兩個爛尾樓,拐到寧城重點高中對過就是梧桐樹餐廳。連文對這裏很熟,新城區所有電線電攬的線路安裝檢測都屬於電信集團的業務範疇,作為技術主管他需要經常到現場勘測。
停好車,開門進去的時候他順手抻了一下衣襟,有點緊張。
季征來得有點早,她選了靠窗的位子,點了杯紅棗桂圓,趁著等人的工夫穩定穩定情緒。
窗外的街道很空曠,街上的雪清理得很幹淨。對麵學校周末休息,一個人影都沒有。她慢慢喝著熱飲,一邊想心事。
餐廳的裝修風格簡約高雅,現代人對用餐環境的品味越來越高了。
隔了兩個位子,一對年輕男女一直在交談,聽起來好象在小聲拌嘴。
十一點十六分,梧桐樹的門叮呤一聲又開了,一個高瘦的男人走了進來,門口接待的服務員問了一句什麼便將他引到季征麵前。季征站起來,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我是季征,你好。”
“你好,我是連文。”
麵對麵坐下,連文有點局促,他沒想到對方看起來這麼年輕,長得也好看。
連文是個性情有些木訥的男人,弟弟連武說他哥長了一副麵癱臉,他媳婦沒準就是嫌棄他表情枯燥才和他離婚的。其實連文知道,老婆的離開是因為她不安於室,不甘心隻做個家庭主婦,生完小孩之後覺得家庭生活太沉悶,便扔下三歲的心語和小姐妹北飄去了,一走就兩年,連文無奈之下和她離了婚。
兩個人從家庭工作聊起,覺得相處比想象中的容易。連文長得不醜,長手長腳的,氣質上有點象演員柳雲龍。他的父母都是教師,家教比較嚴格,言談舉止帶著一份斯文,另人產生好感。季征骨子裏是比較喜歡儒雅的男生,吃一塹長一智,她現在最討厭的就是油腔滑調的男人。
兩人告別的時候加了微信,連文去前台結賬,季征穿好外衣正要往外走,後麵那對男女不知怎麼就鬧起來,女孩子喊著“忘不了她咱們就分手”然後給了男生一耳光轉身就跑了,出門的時候把季征撞了一個趔趄。
“沒事吧?”連文趕忙拉住她。
季征搖搖頭,心想這都什麼事兒啊,有點不舒服。
後來連文說心裏還對前妻有感情的時候季征便想到了今天這一幕,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就釋然了。
她不禁想起結婚那天的經曆,早上五點鍾同事接她去英倫公主化妝,車子剛開上新華橋,突然旁邊三輪車上摔下一個人,一頭就撞在車頭上,隻聽“咚”那人就倒地上了。司機躲閃不及猛踩刹車,罵了一句我操趕緊下車察看。這時兩個警察跑過來,一個扶人一個看車,季征一看和司機講話的那個居然是表姨夫,忙問怎麼回事。表姨夫在北方監獄當獄警,一看是她說你們快走吧,這裏的事由他們處理。原來這個犯人在獄裏喝了藥自殺未遂,半路上沒看住還想尋死。同事之後還安慰季征別多想,其實他心裏更覺得晦氣,還好車速慢,不然真攤上大事兒了。
很久以後季征才認真的思考這個意外,覺得真不是什麼好兆頭,兩人的婚姻從開始就是個錯誤。
同連文見麵之後,兩個人偶爾會發個微信溝通一下,在朋友圈點個讚什麼的,覺得從普通朋友做起比較正確。
這天晚上季征在廚房忙著洗菜做飯,小鬥兒不知在自已的小屋忙著什麼,關著門神神秘秘的樣子,季征覺得孩子最近有些反常,一邊洗菠菜一邊想著有空該給他班主任打個電話了。
“Decemberwont’tcome……”
諾拉。瓊斯沙啞而慵懶的歌聲響起,季征忙把手裏的菠菜扔到一邊,在抹布上擦了擦手。
拿起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末位是110。這什麼情況?季征拿著電話猶豫不決,最近冒充警察的人特別多,別是騙子吧。
手機鈴聲斷了片刻又執著的響起來,季征遲疑著按下接聽鍵。
“你好~”
“征我是表姐,”
“天呐嚇我一跳,還以為是騙子呢。你今天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啦?”
季征的心放下了,語調也變得輕鬆起來,一邊拿起菠菜甩了甩,水珠滴滴答答落到水池裏。
林夏是季征姨家的表姐,兩人從小一塊玩到大,林夏高考進了警校,現在是交警隊內勤。
“程前出事了,你知道嗎?”
“出什麼事了?”季征的手一頓,下意識看了看小屋的門,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開車撞死人了。”林夏的話很簡短,每個字都象重錘一樣砸在季征心上。
“我前天還和他通話來著,”季征忽然明白了程前那段沉默背後隱藏著的情緒從何而來。
…鬥兒的生日要到了,念叨你好幾次,有時間的話接他出去玩玩…
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默…
兩年多了,一個人帶著小孩再辛苦也堅持了下來,人生的磨難是老天給的考驗,沒有必要把自已陷在負麵情緒裏麵無休止的折磨自已。挫折讓人堅強讓人成熟,她在以往的經曆裏學到了很多東西,現在不能說全然放下,但是也能做到心平氣和的對話,盡管真的希望兩人再不相見,但卻不能不考慮鬥兒的感受,父子血緣是斷不了的。所以她要求程前能多花點時間和鬥兒相處,從來不在孩子麵前講他爸爸的壞話,在程前失約的時候還要做通兒子的思想工作,說爸爸工作很忙並不是不想帶他出去玩等等。
林夏這會兒已經把知道的情況都說了,“霧霾天視線不好車又開得快,老太太當場死亡。車翻了他自已也受了輕傷,前幾天一直住院治療,一般情況隻要雙方就賠償問題答成協議就不會坐牢,但是賠償的事一直沒談妥,對方家屬嫌給的錢少就鬧起,警方這才沒辦法把他刑拘了。”
“我還因為鬥兒的生日埋怨他不管孩子,沒想到出了這種事。”季征知道程前在社會上還是有一些能幫得上忙的朋友的,但是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不是輕易解決的問題。
“如果賠償談不妥會不會判刑?”
“如果最後達不成協議,有這個可能。”
“刑拘要多長時間?允許探視嗎?”
“最長六個月,不允許探視。”
季征眼淚掉了下來,“他可真倒黴…”
“是挺倒黴的,不過聽說…”林夏尋思著自已該說不該說,她怕傷了季征。如果程前沒有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他應該也不會出這種意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得總要來,這是他自已作的。
“聽說什麼?”
“聽說那女的可能會替他拿這筆錢,而且死者年紀比較大,應該不會賠太多,十幾萬就能解決。你別想了,反正和你也沒關係了,我就是告訴你一聲,別在孩子麵前說。”
“我明白,我沒有立場去管,也沒那個能力出錢。必竟是孩子爸爸,就是一想到鬥兒心裏難受。”季征抓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臉,“你幫我再注意一下,有什麼變化再通知我。”
“嗯。鬥兒生日了?我都給忙忘了,禮物哪天補上吧。”
“你忙的話就別費心了,我給他在淘寶上買了雙雪地靴當生日禮物,他挺喜歡的。”
“就這樣吧,掛了。”
放了電話,季征又默默掉了會兒眼淚,一種無力感和疲憊湧上心頭。
季征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留戀過去的人,那些過往的恩恩怨怨如今已經不過會很頻繁的想起,青春年華裏那場不合時宜的相遇,命中注定要以分手為結局,散場時混亂不堪的景象再也不願提起不願想起。時光流逝,往事就象鏡花水月一般,歡樂的悲傷的,看那個清純的莽撞的投入的自已,就象個可愛的笑話一樣。
其實,“成熟”詮釋起來隻有一句話,對於舊人,隻要你過得好,我也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