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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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顧自地說:“你要真是妖魔,就大膽的承認吧,那些神話故事我也沒少看,還是可以接受的,當然,你要是不樂意承認,就算了。”
老子咬牙:“我要真是妖魔,還會跟著你們苦逼的行軍?”
施羅德似靈光乍現道:“錯了錯了,也許你是在人間受苦的聖子!”
老子可惜一歎:“承蒙錯愛,我還真沒當耶穌的天賦。”
士兵們現在的夥食比在波蘭的時候要好很多,可以非常容易地補充給養。俄國十二月的天氣冷得嚇人,溫度常常在攝氏零下20度左右。幾乎每天都在下雪,雪落到地上也化不掉,因而一些地方的雪已經有一米多深。這些情況顯然延緩了我們向前線運送給養的效率。從前線回來的人說在那裏氣溫要比M城還要冷。前線的人員不得不節衣縮食,除此之外,嚴寒也造成了許多的肺炎、凍傷和截肢。
德國正在不遺餘力地在俄羅斯冬天的惡劣環境中保護自己的士兵們。在M區、K區和J區的倉庫裏麵堆積如山的是毛毯、羊絨衣、防寒靴、手套、毛皮頭套、便攜式暖爐和各種幹糧。我們的職責就是將這些急需的用品運送到前線作戰部隊的手裏。
對了,等眼前這批運得差不多了,就是我們自己上前線的時候。
我們又挨了幾日,不到一個禮拜,在某一天的中午,連長說,我們得到戰場上去殺敵了。所以我們便立刻又上了火車,睡到了火車廂裏頭。每節火車廂裏麵四個人,一路上我們相處的還算融洽。大家在白天的時候聊天打屁,你一言我一語的,這些大男孩們都信誓旦旦的說要在戰場上多射中幾個俄雜。
是夜,除了火車有節奏的前進運行聲,所有的士兵們都沉入安眠,誰知施羅德卻半夜不睡從上鋪爬下來,蹲下身開始衝老子耳邊叫我名字。
一遍又一遍。
我生無可戀的應了聲:“咋了?”哥睜開眼看著這娃,既煩且鬱。
“我不想去前線殺敵。”
什麼?!我的大腦有些當機:“慢點說,我沒聽清。”
施羅德騰地睜大淺綠色的眼睛,聲音異常沉悶:“我、不想、去、前線、殺敵。”
老子挑眉:“你還是想當逃兵咯?”
施羅德以一種極其超脫的眼神看著我,沒有否認,還點了點頭。
我下意識地嚇唬他說:“我要寫報告!在車到下一個站的時候,我會把你送到軍紀處去,沒有什麼比放棄自己的職責更嚴重的錯誤了。知道麼,你有可能會被槍斃的!”
“我就知道你不會理解我的。”施羅德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然後以一種詭異而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因為你沒有嚐過愛情的滋味,所以沒有對和平的渴望,也沒有對戰爭的厭惡,更沒有被當做戰爭棋子的悲哀。”
老子發自肺腑的討厭他這種眼神,不由有點生氣,但又覺得沒必要,隻好獰目捶床:“算了,我就當你在夢遊!這些都是夢話,快回去睡吧!”
施羅德愣了幾秒,臉上忽然帶了些釋然的神色:“謝謝你……也許你是理解我的。”
我不再做聲,心道:都走到這兒了,你想跑也跑不了了,抱怨兩句就得了,別太認真~
一路都不容易,這些新兵蛋子們還是不適應長途跋涉的行軍,除了老子,誰也不知道在真正的戰爭中軍隊的生活是怎樣的,所以他們還嫩,很嫩很嫩,嫩到有很多士兵聽到附近遊擊的俄軍的槍聲都會被嚇到原地不動,要靠上尉和連長大聲喊才能回魂。
不久,我們便行軍至一片森林外圍,森林萬分廣闊連綿百裏,繞行很難。然而雖是繞行不易隻能直穿而過,但是可以看出這片地勢近低遠高是個設伏的好地方,大家又不敢輕易前行。
於是蛋疼的上尉和很厲害的傻叉連長兩人一拍即合派出了一個十五人的小隊,命令他們先去前方探路。
而我,就是那個悲催的先行小隊的隊長。
我鬥膽問長官:為啥選我呢?
上尉一本正經的答曰:你年紀比他們稍大些,應該起一個榜樣的作用。
誰都明白這是個敢死隊,但我估摸著除了老子是敢去的,其他人嘛……就有待商榷了,因為進入林子之後我就發現走在我身後的小戰士們和施羅德一直在發抖。嗯,施羅德也被悲催的選中了。
那是個下午,剛走了不到兩個小時,還沒到日落,我們就光榮的、不出所料的、特別淒慘地中了埋伏。
交戰異常慘烈,我們十五個人被炸彈轟得四處逃竄,第一陣隆隆的炮彈擊中的時候折了六個,又被俄兵們追擊的時候折了七個,最後隻剩下我和施羅德兩個人還在站著。
高高矮矮的暗綠樹枝的積雪簌簌的往地上掉落,溫熱鮮紅的血潺進冰冷的白雪中,被炸爛的焦黑的殘肢、斷骨和皮肉鮮血異常的刺眼,他們才不過十幾歲的年紀,不過轉瞬,便殞命在這肅殺的異國他鄉的森林中,壯烈又廉價,可敬又可悲。
身邊還沒倒下的施羅德被俄兵打得激發了身上的血性,竟然還射倒了追來的五個俄兵。
終於,槍聲收了,周圍一片安靜,天色也漸漸暗了。
老子靠著樹閉著眼睛暗自微笑,暗想著,也罷,從被派過來的瞬間我就知道跟這個軍隊緣分盡了,該和軍隊道別啦~施羅德這孩子應該能逃出森林包圍圈,若是逃出去,還能記個功~這林子挺好,我從今以後在這比外界安寧的森林裏食用俄軍也可混個肚飽,這裏的溫度雖然低了些,但也可接受~真是美滋滋啊~
忽然一聲槍響,卻如耳邊驚雷。我驚然睜眼,在一瞬間看到已經在地上躺著的某位應該“已死”的俄兵扣動了扳機,我也看到了施羅德這個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正毫無防備的檢查腳下幾名已經倒下的俄兵軍裝上的裝備包。
子彈是衝著施羅德的心髒去的。
連我也沒有料到,俄兵竟然還有一個沒掛?竟然還開了槍?
不知怎的,我在那瞬間想到了那封被燒了的信,想到了施羅德哭得跟傻X似的臉,想到了施羅德傻X似的承認想當逃兵,想到了施羅德又捎帶想了下身份是否能夠暴露的問題,最後,做了一件比傻X的施羅德還要傻X的事————
流逝的時間好像慢了下來,鮮紅的血灑在雪地上,我的身體終於也開始覺得有點冷了。
驚慌失措的施羅德眼睜睜的看著我栽倒下去,下一刻,他抖著手補了很多槍。
“隊長!隊長你還能說話麼?你挺住!我去找援兵!我帶你回去!”
我捂著射穿肺片的槍傷強打精神:“你別激動,我還好,我還好……”
施羅德紅了眼,眼淚啪啪的往老子臉上落,表情很是扭曲。
我隻好說:“你還要回去約妹子呢,可不能就在這兒掛了。”
“你為什麼要推我……”施羅德嚎啕起來。
“不推你難道還眼睜睜的看著你掛這兒?畢竟我是隊長,折了這麼多兵,我也沒臉回去……嘿,你說我最後這一下子,是不是還是挺有責任感的?”我疼得直抽抽,費力的抬著眼皮大口喘氣。
施羅德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老子臉上掉,像這片森林樹上的落雪。
老子有些煩躁,於是真誠的建議道:“新兵來戰場上就是充數抗彈的,你既然不想參戰,以後有機會還是去個暫時沒有戰亂的地方生活吧。”
施羅德忽然朝老子大吼:“你別再說話了,會死的啊!!”
老子暗想正好可以趁此時機離開這個X蛋的軍隊,便強擺出一副超脫的表情道:“所有人都會的,提前就提前點兒吧。”
施羅德抽起了鼻涕:“但是————”
但是你個祖宗啊!!!別特麼再說了!這個檔口,我眼睜睜的看著不遠處又悄聲追來了幾個黑影熱情的朝我倆贈送了幾十顆流彈,隻好在瞬間敲暈了他之後硬撐著用最快的速度扛著他衝出了陣地。
身體吃不消,連吐了兩大口血。靠,以後老子再也不當什麼鬼隊長了,尤其是敢死隊的。
腳下是廣闊的森林的最東邊,再往前麵看著應是個有些荒涼的村落,我把施羅德放在地上,仰起臉望向陰暗的天空,心說:這戰時亂世誰也保不了誰,老子把這小孩兒一路護到這裏也算是仁至義盡……該走了。想罷,老子捂著傷口,盡量甩開大步,頭也不回的往森林裏挪。
“西蒙,你要去哪兒?”
背後一聲微弱的呼喊把老子驚得腳下一跳,直接導致胸口槍傷撕扯流血更猛,心中哀歎一聲,這軍旅生涯怕是真的徹底要毀。
我虛目回頭:“你剛才叫我什麼?”現在老子可不叫西蒙……
“西蒙……”躺在地上的施羅德好像看透了一切般認真的盯著老子,來回掃了老子一圈又說,“講真,你比我更想離開軍隊,是嗎?”
“你怎麼知道的?”
施羅德頓了一下,複望向灰暗的天空:“因為你曾經說過兩句夢話。”
夢話?“隻有兩句?”我邊問邊努力的想究竟是在哪天夜裏睡著了……
他點頭:“是的。”
老子體力不支到渾身抖得厲害,索性癱倒在了地上喘氣:“我說的什麼?”
施羅德盯著我胸口的傷口,淺綠色的眼眸神色不明,似努力的喘了一大口氣,說:“一句是‘我叫西蒙’一句是‘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應該知道,人們在夢裏是不會說假話的。”
第一句是說過,第二句卻不記得了,老子長籲了口氣,強撐起身又站了起來,思索片刻,嘶聲笑說:“這樣啊~你是覺出我身份有假,所以才會同我說你想當逃兵吧?”
施羅德正直的點了點頭:“嗯。”
“那好——”我麵向森林磕磕絆絆的往前挪步,“咱就此別過~”
“等一下!”
聽著動靜好像是施羅德想要追過來,我趕忙又緊行了兩步,而後,聽到他喊:“這裏是哪兒?”
有些人總是命不該絕,幸運的施羅德終究是沒追過來。
我站定,沒回頭,亦喊:“沒伏兵的地界!”
他又扯著嗓子喊:“西蒙!以後如果還能見麵,我一定要請你喝酒!”
“我酒精過敏!”
“最後一個問題,你中了槍傷還能走,你…不會真的是妖魔吧?”
我漸行漸遠,未回答。
還記得戰時的天空非常的灰暗,但是灰暗不過我此刻的心情。
我看著詹姆斯那張欠揍挑釁的笑臉,想了想,回了頭。
身後的老人好像沒有想到我會回頭,怔住了。
“施羅德。”我麵上無悲也無喜。
旁邊的詹姆斯淡漠的臉上忽的染上了得逞的笑意,一臉看戲的表情。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啊。”施羅德笑了,淺綠色的眸子裏閃過一點雀躍的光。
我說:“我記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