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無盡的恨在心中蔓延。兵蛋子們對教官們的感情其實一直都很複雜，很多時候他們是恨的，但訓練一結束，那份恨意又像被抽空了一樣消失殆盡。
    反抗嗎？能反抗嗎？
    所有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逼到這個境地，大家還是無法避免地想到這個問題，但結果是，想要留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從，順從一切變態甚至是毫無人性的命令。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身體連同腦袋全部沉入坑底，憋死是不可能的，因為誰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憋死的情況下仍然還在水裏堅持著，誰再虎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但代價也是有的，那就是加操，
    “頭冒出水麵一次，加十個來回！”
    於是，能堅持就堅持，實在堅持不下去的，就加操吧，再怎麼難，總有盡頭不是？
    是的，任何痛苦或惡心的事情總有終點，可過程是實實在在的痛苦。這裏不是小魚小蝦可以遊泳的清澈湖泊，這裏隻是一個極其肮髒的水坑，在水底眼睛是絕對不敢睜開的，即使睜開了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憋著氣，聞不到臭味，可是觸到皮膚的感覺是真真切切的，滑溜溜的，觸手驚心的……
    十個來回中途不換氣是不可能的，不斷有人冒出水麵，代價就是被一連串的槍子兒圍著打，然後加操，終於，有人支撐不住暈了過去，結果隻能被抬著送走。
    在兵蛋子看來，這個場景特別心酸，那人甚至沒有在清醒的狀態下跟這些相處了快一個月的戰友們說告別。於是兵蛋子們使勁甩了甩頭，讓自己的意識更清醒些，他們決不能倒下，他們不能淘汰，這個結局不是他們想要的，那樣太窩囊了，因為那樣有損一個軍人的榮譽。
    那天，兵蛋子們跟蚯蚓似的在汙水裏穿梭了一天，當教官宣布結束時，高景燁終於忍不住吐了，是真真切切的吐，而不是幹嘔或者什麼，好幾個兵蛋子看到他吐，也捂著早就痙攣不堪的胃吐了個幹幹淨淨，這下子原本花花綠綠的水麵更顯詭異，巨大的視覺和嗅覺衝擊讓其他人臉色白一陣黑一陣，不自覺地開始幹嘔。
    “都他媽給我站直了！不準動！”幾個教官端著微衝就瞄準了那幾個吐得神誌不清的兵蛋子的腦袋，幾個家夥想吐又不敢吐，捂著嘴的樣子實在挺搞笑。
    “都給我咽回去，誰再吐我就讓他喝下去！”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吐的人就更多了，整個臭水坑呈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壯觀景象，子彈不要錢似的在水麵突突著，那叫一個熱鬧。
    當他們終於結束了與臭水坑的親密接觸之後，一個個癱倒在地上，這時候也沒人顧上旁邊的水坑是不是臭的要死，或者明天是否還要受這變態到骨子裏的酷刑。高景燁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他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這空氣少吸一口就沒了。
    賀峰躺在高景燁身邊，盯著天邊的夕陽看了很久，才像剛活過來似的道：“終於重見天日了！我好像看見觀音菩薩了。”
    饒是徐秀累得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還是被他的話逗樂了：“你每天都這麼說，第二天還不是一樣被打入地獄，你如果真看見菩薩了，那讓菩薩把那群變態收了吧。”
    “我倒是想，可菩薩不理我。算了，至少今天的苦難結束了，明天的明天再說吧。”
    徐秀不說話了，和他一起看著金黃的夕陽，說的也是，想那麼多幹嘛，明天的苦難明天再說，總有結束的一天不是嗎？
    “小朋友們，玩得開心嗎？”一直靠在車上沒怎麼動的曲奇突然蹲下身，眯著眼睛看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兵蛋子，說完大拇指輕輕抹了下嘴角。
    高景燁看著他這個動作，喉嚨下意識滾動了一下，“咕嚕”咽了口口水。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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