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語澄在塔倫家用過晚餐。丹尼斯有傷在身，不能送他回陳家，於是囑咐司機送他。
    司機前腳把周語澄扔在陳家院子門口，周語澄後腳就招了一輛出租車前往車站。他要搭乘懸浮列車去寶藍郡的棘龍巷找宋雪昭。現在，他手上有那個裝有重要信息的花瓶。它也許可以告訴他們穆赫辛被關押的地點。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今晚他一定要見到雪昭。
    棘龍巷是整個皇城中少數幾個可以藏汙納垢的地方。周語澄上次來皇城跟斯托克家的人談判時也是住在這裏。
    夜晚的棘龍巷比城市其他的地方暗淡多了。這裏房舍破舊，魚龍混雜，是走私者，偷渡者，小偷，騙子，強盜和娼妓的聚集地。周語澄用口罩把自己的臉捂嚴實，又掏出鴨舌帽戴上，順手一壓帽沿，然後熟門熟路地朝宋雪昭他們落腳的旅店走去。
    自從住進陳家，他就再也沒有往身上掛過遮味泵。原因是在代達羅斯這樣治安良好的國家，omega身份對他而言非但不是負擔，反而是一種保護。今晚他隻身獨闖棘龍巷也不怕，那是因為雪昭他們就在附近。如果有哪個家夥不長眼敢惹他，他一定會要他好看。
    旅店的啞巴老板帶周語澄走上了一截搖搖晃晃的樓梯。他敲開一扇搖搖欲墜的房門，裏麵的宋雪昭看見他滿臉驚訝。
    “語澄？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拿到花瓶了。”周語澄興奮地說。
    “你應該叫我過去。或者白天再約我在別處見麵。獨自一人來這裏太危險了。”
    “沒關係雪昭。我不怕這裏。我不怕外麵任何一個人。那些磨著刀的殺人犯，還有招攬生意的娼妓。我都不怕。”
    “語澄…”
    “雪昭，你忘了嗎？我們跟他們是一樣的。我們也不屬於這個國家光鮮的一麵。我們同樣，是為人所不恥的一麵。跟這個地方倒是很合適呢。白天在貴族們中間說著些言不由衷的話才讓我感到害怕。”
    “語澄…”宋雪昭輕輕擁住了周語澄。
    “雪昭…”在這間破舊的到處散發著黴味的小房間裏。周語澄覺得自己的心靈高尚，無比潔淨。他和雪昭擁有彼此的靈魂。他們心意相同，照顧彼此，為對方而生存，為自由而戰鬥。
    和他在一起，要比和丹尼斯在一起時快樂得多。
    兩人相擁良久，宋雪昭放開了周語澄。他接過周語澄手裏那隻小巧的花瓶放在桌上。左手穩住輕身，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女妖的獠牙用力一掰。
    哢嚓一聲，獠牙齊根而斷，露出了空空的內裏。那裏麵有一枚珍珠大小的金屬顆粒。那是宋雪昭事先用高分子針管注射到獠牙裏的液體監聽器。現在它成功完成了使命，固化後安安靜靜地躲在獠牙裏等待主人來將它收回。
    “我們來碰碰運氣。”宋雪昭說：“看看這小家夥為我們打聽到了什麼重要信息。”
    他捏起那枚不規則的金屬顆粒放到床邊的一個模樣古怪的小盒子裏——那是便攜式破譯裝置。幾秒鍾後，破譯裝置被宋雪昭調試好，發出嘶嘶的聲音。
    “好了。”宋雪昭把音量調大，兩人靠在一起屏氣凝神地聽著。
    一開始並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大段的空白跳過後，有時傳來機器人拖地的聲音，有時傳來古典音樂，有時傳來均勻的鼾聲。偶爾也有幾段對話，比如：“我聽說卡爾斯托克在操縱比賽。他控製了那個六季星的大個子馬裏奧，強迫他輸掉比賽。今年鮑恩家的那小子一定會是冠軍。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賠得傾家蕩產。卡爾在皇城有好幾個地下錢莊，這會讓他一夜暴富。”
    “哼，無恥手段。”
    “雷蒙德，你可不要太輕敵。斯托克家一直在跟我們競爭。到了新大陸後，能不能快速崛起，就要看出發前我們能積累多少資源了。”
    “我從來不擔心斯托克家那些無恥的花招，他們不過是亂吠的狗，叫得再凶也不足為懼。我擔心的是鮑恩家！他們才是善於潛伏的狼！”
    很顯然，這位塔倫家的家主喜歡和兄弟子侄們在自家的書房裏議事。而他們的對話內容總是圍繞著另外兩大家族的動向。看來軍部三大家族之間的關係已經緊張到了一觸即發的程度。
    在聽了幾段類似的對話之後，周語澄幾乎要絕望了。他認為這裏麵不可能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了。就算穆赫辛他們真的在雷蒙德手裏，都兩個多月過去了。他可能已經把他們折磨致死，或者把他們賣去了別的低級文明，再或者他已經忘了自己還關押著一批無足輕重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