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望了解柳青玉，知道他煩心的時候就會找一處僻靜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在葛月兒狠狠送了自己幾個白眼跑去找人後，他也動身來到樓上的拐角處的儲物間。
    不出所料，柳青玉正躲在裏麵抽煙，瑤望擺擺手，輕咳幾聲：“把煙掐了，火星子掉地上著火了怎麼辦？”
    柳青玉沒作聲，猛嘬一口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
    “你媽已經走了，你有什麼話，說吧。”
    “我沒什麼話說。”
    “沒話？我問你，你輟學了？”
    柳青玉腦袋意外斜眼看著瑤望眼中帶著挑釁：“不然，你以為我怎麼來的？”
    瑤望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繼續道：“我知道你不喜歡美術，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你接觸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條路你現在要不要走？”
    “什麼意思？”
    “你如果隻是想用學美術來敷衍你媽，敷衍你自己，我勸你趁早和你媽回去，心不在畫畫，就算考上大學，你也不如去要飯。”
    “我不想上學！”
    “你不想上也得上！”
    瑤望的語氣變得很硬，柳青玉嘴角輕挑：“你不是說萬事由我做主？”
    “別在那給我瞎套詞！廢話我懶得和你說，我隻要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真心想畫畫，如果是，我去和你媽溝通，如果不是，和你媽回去，別在我這浪費時間。”
    看著眼前人，他心中有種酸澀，浪費時間，四個字，對於他來說就像一把鹽，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心中所想所念的，全都有這個人的影子，這樣的一個選擇，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你當初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我就沒想畫畫，是你逼我畫的！我也從來沒想過當你的學生！是你逼我當的，你口口聲聲說，因為我進了你的畫室交了學費，就是你的學生！哪怕隻是一天你都對我有責任！我信了！我信你真的對我好！可你現在把我往外攆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卡在你和赫連潯之間讓你不舒服？你想以這種方式丟掉我？你和我媽一樣，從來沒問過我心裏到底想什麼，總以為自己比我多吃了幾年飯就什麼都了解，什麼都是你們說的對，你們有理。你們是為了我好。當你陪我從樓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覺得的你和他們不一樣，可那隻是我的錯覺，你們都一樣。我是死是活有什麼關係，不過是為了證明，這世上有那麼一個叫柳青玉的人。我讀書從來不是因為我喜歡，而是他們喜歡，我想證明自己在他們心裏有地位，為了他們的一個笑臉，我拚命讀書，可我發現無論多好的成績都得不來他們對我一句真心實意的誇獎時，我不學了，我以為成績差了他們就會關心一下我，打我，罵我，我都無所謂至少，他們沒忘了我，可結果，他們根本不在乎，無論我的成績是正數還是倒數結果都一樣。所以他們有什麼資格來打著我的旗號管我？還有你，我是因為你才去畫畫，拚命的畫畫。我認真聽你說的每一個字，記住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每當我覺得難捱，不經意想起往事的時候，我都會想你，一遍一遍，一次一次的想你，你是這世上我唯一喜歡，感激，尊敬的人，我從來沒奢望過你能接受我的喜歡，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不可能！和你接觸的越久，我越想走你的路，上你上的大學，去你所在的係，以專業第一和文化課第一的成績考進去，再以最好的成績畢業。我已經什麼都不求了，你難道就不能給我留下一絲絲的幻想作為留念，非要把我從你身邊攆走？我隻希望離你近一點。即使難受也沒關係，喜歡你，不，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
    這是瑤望認識柳青玉以來，他對自己說話最多的一次，看著眼前不停用手掌擦拭鼻底的人，瑤望將他摟在懷中：“我從不問你，是因為我覺得用不著。你如果想說我自然會聽，過去既然已經那麼糟糕，為什麼還要讓現在更糟糕？我第一次逼你畫畫，是因為那時候你是個混蛋，泡在網吧裏和活死人一樣，讓你畫畫總還是正經事，可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畫畫，你的努力我都看的見，我很高興，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而現在你媽來了，她給你另一個選擇，所以我要問你心裏到底怎麼想，你又不是沒讀書的本事，就這麼不上學，白白浪費一個好腦子不覺得可惜？”
    柳青玉緊緊環住瑤望：“我討厭我媽！”
    “我也不喜歡她。”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聽著瑤望心口的心跳聲，柳青玉第一次覺得踏實，積壓在心中的情緒被一連串吐出宣泄，那些壓的他喘不過氣的情緒被釋放，讓他覺得暢快。
    “你媽挺漂亮的。”
    柳青玉沒有回答，隻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這個問題多少有些幼稚，可他卻問的一本正經。
    瑤望拍拍柳青玉的後背：“我也不知道，就是對你不來電，我也沒法，我兩隻有師生的緣分。”
    柳青玉蹙了蹙眉，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如果有下輩子你會不會愛我？”
    瑤望一樂：“你從哪學來的酸詞？這輩子都沒過完就想下輩子？”
    “你回答我！”
    “如果真有下輩子，我還希望能遇到赫連，讓他再追我一次，累死他！”
    看著那人臉上幸福的笑意，他自嘲般的一笑，自己真是問了一個傻問題。不過，隨著昨晚宿醉的酒勁褪去，有些事情他也逐漸回憶起來，自己昨天好像吻了一個人，還咬了他，好像似乎還洗澡來著……
    “你還沒回答我，留還是不留？”
    柳青玉裝作沒聽見，繼續蹭抱，瑤望推推他的肩：“你說了也讓抱，我沒那麼小氣！”
    “也隻是讓抱了吧？”
    “對，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眼見懷中這小子的表情有不對，瑤望按住他的腦袋：“喜歡一個人不犯法，不喜歡一個人也不犯法，別愁眉苦臉，又不是世界末日。該幹啥，幹啥。”
    “我忘不掉你怎麼辦？”
    “一個大男人發什麼酸，真以為自己是情聖？有事沒事？沒事吃飯！我請客！”
    瑤望一向不煽情，那些自以為放不下的情緒從口中說出被他調侃著化解時，柳青玉也覺得心頭沒先前那麼難受，本來就是不可能的結果，能這樣待在他身邊已經足夠了。
    “你想吃什麼？”
    柳青玉反道：“你不是每天中午都要給赫連潯送飯，今天不去了？”
    “晚上回來補上就行，你的事比較重要。想好吃什麼，把小璞也帶過來。”
    柳青玉輕聲一笑：“不用管他，他一定和我媽在一起。最近應該見不到他。”
    “和你媽在一起？她要是去你屋找你，發現我就住樓上，豈不又是一場血戰？”
    “不會，小璞不會把我媽帶那個屋去，他精的很。”
    想到第一次遇到小璞的情景，瑤望也覺得自己擔心多餘：“都是兄弟，你和他可不怎麼像。”
    “一樣的，小璞那麼纏人隻是想他們回家時多留他們一會，他的精明和成熟都是想得到他們的愛。我是已經懶得討好他們了。”
    瑤望舒了口氣，拍拍柳青玉的肩膀。
    和瑤望單獨相處的時間總是很短，短到一眨眼就沒了，總覺得這一眼還在看他，也許下一次抬眼他就會消失。心中的積壓的喜歡傾斜而出之後，心中雖然沒那麼痛，卻還總是泛著苦楚，看著眼前人的時候是甜，可想到不可能的結果卻又帶著酸。既然注定是一場無法開花結果的感情，又何苦在心裏私自經營，帶著那麼一絲絲的希望，奢望它開花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