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浪的蛋糕甜品店出來，瑤望心裏還是美滋滋的，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他心頭既有絲難為情可又有絲激動和幸福，這麼多年他心情還是第一次這麼好。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這些孩子再待一個多月就該回去準備聯考，畫畫這東西除了練習之外沒有捷徑可走，這個時間畫成什麼樣大概也就是什麼樣了，想要在提升比的就是悟性了。瑤望每天都會給他們做一張範畫，強調一些老生常談的問題，和注意事項，可至於他們能看到多少，學到多少，這就全看他們自己的了。
    柳青玉的悟性最好，明明沒什麼基礎，可兩個多月下來，畫技提升和坐火箭是一個速度。眼見瑤望做完範畫又要往外溜，柳青玉忍不住把他叫住：“瑤望，你幫我看下畫！”
    瑤望抓著門把的手一頓，顯然有些急躁，但也隻是深吸一口氣來到柳青玉旁邊，道：“哪裏有問題？“
    柳青玉一指頭像：“你再給我統一一邊臉上結構間的調子，我上次沒看懂。“
    瑤望盯著畫板上的頭像看了一會，又看了他一眼：“阿玉，你嘴上說沒看懂，可你畫上顯然是看懂了，別沒事找事！“
    柳青玉一把抓過要走的瑤望：“你是老師，我就是想看你再畫一邊，後麵的深入處理我沒記住。”
    他帶了這小子這麼幾個月，是聰明是普通，他心裏清楚的很：“阿玉，我現在忙著呢！你先畫，畫到你不會畫的時候就放那，到時候我在告訴你怎麼畫！”
    “你是不是要去見赫連潯！”
    瑤望沒走幾步，柳青玉便脫口而出的喊了句，話實話李的學生都被這個平時寡言少語之人的一嗓子喊的有些懵。
    麵對學生們投來的目光，瑤望輕咳幾聲：“誰去見赫連潯？我有事，畫畫是自己的事，你們都這麼大人用不著我在屁股後麵追著你們喊著畫畫，有什麼事打電話！”
    聽著走廊裏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柳青玉心裏極不舒服，昨晚樓上的異響他聽的一清二楚，折磨的他一晚上都沒睡著覺，搞得他一靜下心，耳邊就響起瑤望的低喘聲和破碎的沉吟聲，簡直撓心！
    瑤望在街上大小飯館轉了半天才決定買什麼飯給赫連潯，本來他是想自己做飯帶過去，可被柳青玉那小子一問，他是在沒好意思買菜去畫室做飯，也許真是心虛吧。瑤望提著飯盒剛進事務所就撞上了葛凡。
    “你找潯哥？”
    瑤望不自覺的將飯盒往身後一藏，嘴硬道：“誰來找他？我是來，看看！”
    葛凡一笑：“看看？視察工作？找就找，我又沒說你說什麼，我想對你說，今天潯哥不在。”
    “不在？那他在哪？”話一出，瑤望就覺得打臉了，眼睛上下亂轉，越發裝的不以為意。
    “每年的今天對潯哥而言，都不是個好日子，他去了城東的陵園公墓。”
    “公墓？是他父母？”
    瑤望的聲音很淡，也很輕，到最後話也沒說完，但見葛凡擺擺手：“不是，是他的同事，這件事我不好對你說太多，你想知道自己去問潯哥。”
    同事？一瞬，瑤望想到了很久以前遇到的那個叫小夢的丫頭。
    陵園一向是綠化很好，而人員稀少的地方，除非清明否則一般不會有人來這裏，整整齊齊的墓碑和成捆的菊花總帶著一份蕭條和悲涼。
    赫連潯靜靜站在一個名為楊舟的故人墓碑前，神色黯然，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心中總是悲戚多一些，這張以前經常出現在他麵前的笑臉，如今隻存在記憶裏，每每想來都讓他心裏沉甸甸的。
    “你來做什麼？”
    不遠處的女聲打斷了赫連潯的思緒，女人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模樣，兩鬢的頭發卻已經未老先衰一般開始變白，她身側還牽著一個小女孩，女孩用一雙大眼睛局促的看著赫連潯，嘟著小嘴，又看看臉色不好看的媽媽，拽著媽媽的裙子躲到身後。
    “今天是楊舟的祭日，我來……”
    女人打斷道：“用不著！讓一個親手打死他的人給他上墳，他知道了，會怪我！”她彎身將碑前的一束菊花拿起遞還給赫連潯，但見他沒接，直接隨手扔出五六米，重新擺上自己帶來的菊花。
    “對了，我女兒的那個洋娃娃的玩具是你送的吧？”
    小夢一撅嘴，大眼睛來回亂轉，不敢看赫連潯，背在身後的一雙小手更顯得不自在。
    “你明知道今天是他的祭日，還給小夢送東西，你什麼意思？”
    赫連潯頓了頓：“今天雖然是楊舟的祭日，但也是小夢的生日，我覺得……”
    女人再次不耐煩打斷道：“她不過生日！從她父親死的那天起，她就沒有生日可以過！”
    話中的責怪之意，讓赫連潯無話可說，看著站在女人身邊嘟著嘴抹淚的小夢，剛想伸手去安慰她，女人卻一把將孩子樓在懷中，眯著眼道：“你不能碰她！她是我的孩子，你送給她的東西，我讓郵差退回了，你用不著偷著摸著對我們好，我不接受，我要和我丈夫單獨待會，別耽誤我和他獨處。”
    小夢在母親懷中，睜著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赫連潯，眼神中又不解也有難過，他對小夢笑笑，又回頭看了一眼楊舟的遺照，轉身離開。
    赫連潯走的很慢，每走幾步都會不自覺的回頭看上幾眼，看著蹲在碑前獨自抹淚的人，他幽幽輕歎了一聲。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活著也未必見得比死了好。
    他有些煩悶的朝褲兜裏的煙盒摸去，正猶豫著要不要抽煙時，眼前卻多了一個人的身影。
    “你既然不喜歡抽煙，那就別總備著。”
    赫連潯對瑤望一笑：“我到哪你都能找到。”
    “那是因為你目標太大，大老遠的就看見了。”
    “走吧！”
    “等會！”
    赫連潯本以為他也是來祭奠什麼人，也沒有多問，可瑤望卻帶著赫連潯在一處小道的園中坐下，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又拽著他原路返回，再次來到楊舟墓前。
    瑤望將被女人扔掉菊花撿起來，重新放在楊舟墓前：“你是來祭奠他的，把花扔到一邊就走，不怕他晚上托夢找你嗎？”
    “我不想給他送花，我希望他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