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北雍西別苑。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盧謙才取出了琴，口中吟吟，一指挑動，琴聲始鳴。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窗外傳來了詩的第二句。
    這一句盧謙本是想繼續吟唱，隻是被那窗外的不速之客搶先了去。
    盧謙對著緊閉的窗戶笑笑，繼續又撥一弦，吟道：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此句完後他停下，隻聽窗外又再來：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呸呸呸！什麼弦腸一時斷！”
    盧謙扔下琴在一旁，上前將窗戶支開，然隨後一個敏捷身影從窗外而至，到了盧謙麵前，隨後他麵向盧謙身子一傾。
    “怎麼，今夜得了空？不用再去留香閣喝花酒？”
    盧謙微微下腰，隻見鐵萍蹤雙目中帶著些許驚愕。
    “你都知道了？”
    盧謙輕聲一笑，直起身體靠近鐵萍蹤，一雙大眼在他臉間遊動：
    “誰不知韋瑛韋百戶是汪公公眼前紅人，他有什麼動靜，那些監生怎又會不知，隻是最近都在言一個俊俏的錦衣衛伴其左右出入那煙花之地，聽他們口中描述，再加之你我間的熟絡程度，我就斷定是你無疑。”
    盧謙說得一臉得意，倒讓鐵萍蹤臉上見了驚慌。
    “中玉，你別誤會，我隻是陪著百戶大人一起……”
    “你這又想解釋什麼？”
    盧謙上前環抱著鐵萍蹤的脖子，一對鼻尖又相互靠著，鐵萍蹤隻聽得盧謙在他麵前低聲：
    “我又沒怪你，男子漢大丈夫出入朝堂之中，怎會沒有應酬，再說一個大男人不去那煙花之地，又怎能堵住那悠悠眾口。”
    盧謙一雙手在鐵萍蹤臉上摩挲，鐵萍蹤呆呆看了盧謙良晌，最後隻將自己的手握住盧謙的手：
    “前日裏在花魁房中不過與那女子閑聊，並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我知你心胸豁達不計較此事，卻也希望你能信了我。”
    “你說的話我怎會不信？”盧謙笑著，他的臉頰在鐵萍蹤臉頰上蹭著，隨後又帶著略哀傷的口氣說：“隻是你將此事看得太過謹慎，我好歹也是一丈夫，如他日我也與你一般身不由己，你要怎辦？”
    盧謙頭微微歪著，一臉疑惑。
    鐵萍蹤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他雙眉緊促，似感覺不到盧謙的溫軟。
    少時隻聽盧謙噗嗤：“我說你，現在就開始愁了以後的瑣事，那以後你要怎辦？不是有句老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我總不能將你牢牢拴住，你也總不能將我當成女子一般藏在金屋之中，終有一天，男人該做的事，你我都得做，不是嗎？”
    鐵萍蹤低眼，麵上籠上一層憂鬱，許久才點點頭。
    盧謙眉間一舒，扯著鐵萍蹤腰帶順手將它牽上了自己的床……
    月上枝頭。
    門外傳來打更的聲音，鐵萍蹤似被這種聲音驚醒，他的動靜也醒了身旁的盧謙。
    “你要走了嗎？”
    盧謙長長地呼吸一口氣，才在鐵萍蹤耳邊緩緩一問。
    “嗯。”
    鐵萍蹤似有不舍的在盧謙腰間摩挲。
    “明日我要去寧晉縣走一遭，少則半月，多則半年。”
    “什麼事這麼麻煩，居然連歸期都不能好好確定。”盧謙輕聲。
    “是去緝查一戶姓康的人家。”
    “姓康？找這戶人家做甚？”盧謙眼睜得略大了些。
    “對，此時事關朝廷機要，不能對外人道。”
    “我也是外人？”
    盧謙口氣似帶調皮，卻讓鐵萍蹤多了些為難。
    “這……”
    鐵萍蹤正有些愁，卻聽盧謙在耳邊道：
    “我不過玩笑，你又這般為難，朝廷的事我懂，你隻去便是，小心些即可，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