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萍蹤以為順天府也幹著與自己一樣的活計，其實此事另有實情。
    原是何尚在那衙門混的得不好。
    且不說何尚與他人的說話的調調。
    他成天一口一個阿彌陀佛倒是給府衙添了些許佛性，隻是他睡覺不躺，吃飯不坐，三餐中之中加了肉的菜不吃，有了蒜的菜也不聞，油膩的湯更是不喝，不到兩日，他全身的新鮮勁在常人眼裏看得也是累了。
    “你說你睡覺打個禪就算了，吃個飯你也不坐，這是何意？”
    何尚一臉的委屈看著鐵萍蹤：“何尚師父曾言，何尚在長高，在吃長飯，定要站著吃才行。”
    鐵萍蹤埋頭了許久，覺得有些道理，又抬頭問：“那你既已還俗了，為何沾了葷腥的又不吃？”
    何尚臉上的委屈愈發凝重：“據師父說何尚是胎裏素，一點葷腥都粘不得，否則他日往生極樂世界，無法至淨居天，何尚之前修行這麼久，被這麼點葷腥壞了修行，實在可惜。”
    鐵萍蹤叉著腰喝道：“胡說八道！你都言你是從天上隨星辰掉下來的！無父無母，哪裏來的胎裏素！”
    何尚翻了翻白眼：“我這也是聽師父說的，那天上的人家，都吃素，而且我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代表我就是老天爺生的吧，那生我的人，也定是個女人。”
    “你又胡說！你又未曾去過天上，你怎知天上的人家不與人間的人家一般吃葷？還有你怎麼肯定你親娘定是女人，萬一天上的男人都生孩子呢？萬一你就是你親爹生的呢？”
    何尚一聽，突然笑得有氣無力：
    “那他日等和尚我往生去了那天上人間，再將那處風土人情看個遍，看看他們是吃葷還是吃素，是女人生子還是男人生子，等我知道了，再來告訴你答案。”
    “你都往生了升天莫非還能跑下來告訴我上麵的事？”
    許是何尚一口氣將話說了太多，鐵萍蹤聽見他肚子又在咕咕作響。
    鐵萍蹤再看他麵相，之前麵部還是肥瘦勻稱，去了順天府當差沒有幾日，已是顴骨突出，兩眼無神。
    記得之前韋瑛帶自己蕩時曾去過一家酒樓，那裏有頂好的上素，無論什麼雞鴨魚肉全是豆腐做的，還有極好的羅漢珍。
    何尚許是很久沒吃飽飯了，僅這一頓就吃掉了鐵萍蹤半月的俸祿。
    鐵萍蹤隻看著一桌子的菜被何尚一掃而空，隻靠在椅子上深深探口氣：“我說……衙門內的園子裏有草麼？”
    何尚喝了口湯，才對著他緩緩點頭。
    “往後餓了，就去像牛一般吃草，你看牛吃了草，一樣的壯實。”
    何尚聽此言後如獲至寶，立馬點點頭：
    “鐵總旗真的是給何尚指了條明路啊！”
    飯後，何尚滿足地走在街上，鐵萍蹤在他身邊，兩人行得緩慢。
    集市，一個老人置了一書攤，角上一本妖書，兩人看見停下。
    老人，瞅著麵前的兩人發愣，他嘿嘿笑了聲，詢問是否買下。
    兩人擺擺手，皆言不買，又問老人此書從何而來。
    老人抄著一口寧晉縣口音告訴二人，若是買下，他就將寫此書的人告訴他們。
    鐵萍蹤使了銀子，書到手上，老人悄悄告訴二人，書是他老家的一個鄰居所寫，他的另外一個鄰居所抄，兩人最初弄了幾十本，後傳於京外，之後又在京中傳開。
    那寫書的名叫王鳳，抄書的名叫康文秀。
    妖書在京中傳播如此猖獗，殊不知老人話中真假，他既說了這兩人名字，未必是空穴來風，且寧晉縣離京城也並非太遠。
    如此，韋瑛在稟明汪直後，決定帶上鐵萍蹤去寧晉縣走一趟。
    此外，何尚在稟明捕頭後，捕頭讓他隨西廠的錦衣衛走一遭。
    那裏的捕頭和眾捕快們都特別嫌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