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幫的梅花針甚是稀罕，插進人的身體裏，不到一刻便會自行消失，故白家祖師爺對他人說自己當日中了暗器，此事已無法查證，世人皆隻當白家輸不起，隨便撿了個借口搪塞。
    白書羽的祖師爺也因此丟了名聲，從此以後在家中鬱鬱寡歡，最後一病不起，升仙去也。
    也就在那時，白家與逐月幫成了世仇。
    所謂世仇，既要仇得一代接一代，也要仇得一代殺一代，既要仇得天長日久細水長流，也要仇得連綿不絕遙遙無期，直到最後兩家都沒後沒人了，這仇也就斷了。
    當時逐月幫總共有三個當家，大當家的姓蘭，話說這家人自永樂年間後就棄武從文，移居安東衛了。
    這蘭家的某個後代還寫了一本千古奇書供後世膜拜至今，隻是被眾文人批了低俗下流，皆私下觀看而不作經典論著。
    二當家的姓趙，之前的趙老爺就是趙家後人，三當家的姓陳，陳平就是陳家的後人。
    白家與三家的仇殺持續了近百年，本是兩家皆有說法，最後在三十年前由屠生老人做主，滅了逐月幫，如此三家消散。
    “如此三家都已經滅了，為何你還要如此執著於仇殺呢？”鐵萍蹤問。
    白書羽道：“之前我家料想這仇其實也就算了，誰料家父在七年前又慘死陳平之手，而趙靈安又再包庇陳平，這世仇，也就死灰複燃了。”
    鐵萍蹤暗歎這江湖是非也傳承得真夠久遠。
    “當日多得滅生門屠生老人做主，三家得以平靜……”白書羽再看鐵萍蹤，又問：“當日大人與在下過招，在下發現大人刀法竟與傳言中滅生門人一樣，莫非大人就是滅生門人的後人？”
    鐵萍蹤擺擺手言：“你定是弄錯了，我哪知道什麼滅生門，我不過是西廠的一個錦衣衛。”
    白書羽還似不信：“但在下見大人身手，卻如傳言中一般……”
    鐵萍蹤還未等白書羽說完，插嘴道：“那我且問你，你可又親眼見過滅生門人的功夫？”
    白書羽搖搖頭：“在下雖沒見過，但也從前輩口中聽過……”
    “那你可知何為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既沒親眼見過，又為何以為我就是滅生門人？”
    白書羽聽言，兩眼黯淡，背月低頭，隻歎：“以往滅生門人，若是江湖有不平，定會仗劍平定紛爭，而如今那段光景，恐是不會再有了。”
    鐵萍蹤道：“但我相信天地自有公道，誰是誰非，蒼天自有定奪，就算蒼天不定，還有王法來定。”
    白書羽聽完鐵萍蹤言後，一聲冷笑：“大人居然會與在下道那朝廷官府定的所謂王法，大人曾提點在下‘人在江湖，要守得江湖規矩’，那大人可知江湖之人，一不可私通官府，二不可辱殺同宗，三不可勾結外邦之理？”
    鐵萍蹤稍皺一下眉，此話啞叔在世時確有說過。
    白書羽又歎：“而如今江湖之人幾乎三罪具盡！在下本以為大人身居官府，身上還存著江湖俠義，沒想你表麵功夫了得，內裏卻也如那些朝廷武夫一般，正所謂江湖不淨，則不靜……”白書羽憤憤，又對鐵萍蹤拱手一拜：“今日在下的那些破事也向總旗大人道完了，在下本以為是在這混亂江湖中遇上一知己，誰知你我到底不在一路，從此我們天各一方，就此別過。”
    他將‘總旗’二字說得特別重，後又眯著桃花眼盯了鐵萍蹤須臾。
    鐵萍蹤一怔，想當日盧謙也撂下與白書羽相似的話。
    “那你以後打算怎樣？”鐵萍蹤麵帶關切。
    “自是回老家好好練功授徒，待日後，總旗大人你不敢管的事，我管，總旗大人你不敢殺的人，我殺。”白書羽語氣似帶玩笑，隨後他一個轉身，隻聽曠野遠處隨風傳吟：“一劍美酒入風塵，千刀萬緒落平川，快意恩仇莫狂言，直透鐵麵定江湖。”
    白書羽一身白袍隨風呼蕩，月下猶如一隻靈秀的白狐。
    鐵萍蹤聽完後心中一陣錯愕，他似還能看見啞叔的嘴在鐵麵之後不停的一張一合。
    這詩，他也原是從啞叔口中得來。
    他欲向白書羽問及這詩的到底出處，卻見他已是了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