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小草兒開智了！他能回應我說的話，喜歡我給他講故事。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小草兒變成了小嬰兒，好小好可愛！露著兩枚小乳牙咿咿呀呀的叫著，我給他取了個名字叫“依依”，也不知他是男是女。沒有性別的小嬰兒。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依依長得太快了，才三個月已經長得如人類三四歲的孩童大小了，會叫“爹爹”了！可是我不得不把他藏起來，並且定期換一批奴仆。被人發現依依的異樣會招來禍端的。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我找到了可以讓依依控製成長速度的方法，可是已經變成人形的依依不喜歡忘川河水。
    ……
    每一段話都細細配著一張圖，那字跡從青澀到灑脫，一筆一劃都是那個男人親手寫下的。透過或稚嫩或成熟的字跡，程元似乎都能感受的到那個男人是懷著怎樣虔誠的感恩和愛戀在養著“依依”的。
    “依依？不哭啊~”他說，“我已經很滿足了，看到我的依依未來活的很好。”
    我哭了？程元愣愣的抹了一把臉，滿手的淚水，這是怎麼了？我為什麼會哭呢？
    還有，為什麼要說這種話，總感覺像是交代遺言一樣。
    程元感受得到，這個男人身上的死氣越來越重，而這種程度的死氣根本就不是活人能擁有的，如果不是他還時時的在呼吸，如果不是他的身體還是溫熱的，程元以為他已經死了。她不知道也不敢問究竟是什麼病才需要以忘川草入藥。也不知道自己平白來這異世走一遭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僅僅是見一見這個人嗎？迷迷糊糊間，這種想法冒了出來。
    隨後幾天，江岸一直帶著程元滿山的閑逛，也不知他怎麼著跟朝廷請了假，連朝也不上了。今兒個去釣魚，明兒個去騎馬，後天給寺裏的金佛添香油、上香，大後天隻是抱在一起，看書、寫字。
    這一日江岸卻沒起床，也不讓程元起床。他摟著自己養大的孩子合衣躺在榻上，仿佛怎麼都抱不夠。
    “依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千萬不要怕，我會去找你的。”他笑著說，眼淚卻掉了下來，千軍萬馬前都不曾變過顏色，這會兒聲音幹澀道沙啞的地步。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找玄明大師啊。程元想這麼說來著，可是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兒的哭，眼淚停不下來。
    玄明踏著晨光走進來，整個人如同神壇上的活佛，自帶光暈。
    “施主”，他嘴角含笑，滿目的慈悲，雙手合十朝著江岸行禮，“該見的見了，該說的說了，你該上路了。”
    江岸嘴角含著笑，合上了雙眼。放在程元頭上的手也無力的掉了下去。神色安詳，停止了呼吸。
    程元渾身顫抖著從床上跳了下去，跪在玄明跟前。
    “大——大師，我——我爹爹——”她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絕望的跪在地上，淚水大顆大顆的砸下。
    “你也該走了。”他揮揮手，程元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她努力掙開被淚水糊住的眼睛往下看。
    “他乃亂世英豪，身上殺孽罪行深重，卻也救濟萬民，功德無量。本來功過相抵，到了陰間也能好好的投個王孫貴族的好胎或者修成鬼仙”，玄明抬著頭直視著程元，“可他放棄了，他用一身的功德換了一個心願，就是護你長樂安康。但心裏仍舊牽掛著你，身死卻魂不去，我隻得把你從未來召回，讓他看看。”
    “他沒了功德會怎樣？”憑著一身的殺孽，會怎樣？程元的目光有些發直，腦子都是懵的。
    玄明搖搖頭，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程元不知道飛了多遠，她停在雲層的最高處，目光緊緊的鎖定東林寺。
    一個銀發的年輕男人出現在程元身邊。
    “你是誰？”程元聽到自己的聲音問。
    “引路人”，染著現代流行的銀灰色頭發、帶著黑色耳釘的“小鮮肉”笑的陽光燦爛，“或者你聽過我的另外一個名字，白無常。”
    程元沒有直接走，而是看著夏德因奴仆二人失魂落魄的帶著江岸回了將軍府，看著江岸被浩浩蕩蕩的抬入皇陵，看著整個皇都因著江岸染上了白色，看著皇帝帶著皇後和朝臣親自為江岸送葬，走吧。
    從來到走數了數不過半月，程元卻覺得像過了整整一輩子，滿身的疲乏和滄桑。走的時候，她求著白無常幫忙帶走了那本《依依飼養手冊》。
    “為什麼我沒有看到江岸的魂魄？”這是程元的最後一個問題。
    回應她的是白無常轉身消散的背影和做了鬼差的衛大海熟悉的冷哼聲。程元笑了笑，沒關係，江岸不是沒消失嗎？他還在現代等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