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字話音落畢後，兩人在無言中沉寂了許久，而方錦初最終仍是神情淡漠地步入了胥探熙的房間。
    門關上後，在他人看不見的角落，方錦初靠在門柩上有片刻的失神。他與胥探熙並不會長久，人竟皆知，而他隻求朝夕。
    吐出一口濁氣，方錦初笑了笑有些僵硬的臉，轉身朝屋裏走去。
    床頭兩側的紗幔此時悠悠垂下，掩住了內中景象，不過躺著的人影到底隱約可見。
    方錦初走了過去，先將手中拖盞置於床前矮凳上，才複起身拉過紗幔垂著的一角固定在掛鉤上。視線能及之時，果不其然胥探熙是醒著的，正睜著眼睛無辜望著方錦初，唇畔帶著深深笑意。
    見此情景，方錦初笑得愈發深刻，雙眸黑曜明亮，渾身散發著與往日全然不同的氣息。“醒了為何不起？我給你端來了一些吃食，快起來。”
    明知不會有任何回應，但他還是會忍不住開口，仿佛堅定有一天這人會突然說話。
    胥探熙依舊躺著，抿唇笑而不應，方錦初便也隻好耐著性子去扶他，替人換過了幹淨的衣裳又伺候著一番洗漱。整個過程，胥探熙甚至未發出過一個有意義的音節，由人拉著，讓做什麼便是什麼。
    收拾完後，方錦初方才引著胥探熙來到桌前坐下，開始伺候他用飯。看著胥探熙順從地咽下自己喂的飯菜，方錦初笑得益發溫柔。
    房中本已無聲多時，卻突然為一個輕柔中帶著遲疑的聲音所打破。
    “其實你這樣···也未必見得不是好事。能夠不必日日工於心計，深陷朝堂之爭，沒有良多的煩惱，亦無需···憶起失去顧敏言的痛。”方錦初的笑意之中有著深切的哀傷，而眼前的男子卻以為他很開心，回應之下笑得一如赤子純真。
    這般在夢中都難以出現的畫麵，方錦初想著忽而垂下了頭。一滴眼淚隨著此時滑落，最終落在衣擺間化作了一滴水漬旋開，逝去無聲。
    胥探熙的病終有治愈的一天，這樣的日子過一日便少一天，隻是這般如同飲鴆止渴的虛幻愛情，對於未曾得到過的人而言，竟也如蜜一般甘甜。
    一切走向正軌的前一夜，月朗風清，揚林院內靜謐悠揚，細聽之下隻有風吹過沙竹“唰唰”的聲響。屋內兩人相擁而眠，一室燭火搖曳。
    “探熙···”
    這樣的呢喃，每隔一會兒便能聽到，叫的人似乎不知疲憊。
    抬頭看向胥探熙，方錦初發現那雙曾經隻會充滿淡漠的神色看著自己的漂亮眼睛此刻也正盯著自己。對視良久，也不見有誰先收回視線，方錦初不禁起身在那人眼上落下輕柔的一吻。
    方錦初認真地望著眼前的人，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猶豫了半晌才道：“探熙···我愛你···你也說一遍好不好？”
    等待，隻有無聲。
    此時的胥探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無人能走入其內。心智退變成孩童後，他依賴方錦初，喜歡對著這個瘦弱的男子笑。
    未現失望神色，少頃方錦初低下了頭，靜靜伏在胥探熙胸口聽著裏麵的心跳聲。明明一切都在真實之中，卻偏偏給人一種長夜將盡的錯覺。
    滴水空華，魚肚將露，方錦初維持著最初的姿勢，感知不到疲倦似的未曾闔眼。
    不知幾時——
    “我愛你···”
    突兀一記極輕的聲音，方錦初卻聽得分明，卻是不由得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