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養閑人，是中仁集團多年的理念。這樣一個龐大的機器，在兩個月之內，摸清楚了所有部分及分子公司的情況，數據逐一彙總，最終在七月的最後一天，按部門和分子公司放到了褚世清的桌子上。
    秘書看著那小山一樣的文件，心想褚世清要全部看完看透，怎麼也要一個月吧……
    八月一日，現任首相宣布解散議會，大選正式開始。
    曾經隻能算預熱的各類宣傳活動在這一天開始侵入千萬家。所有的媒體除了競選完全沒有其他的事情報道。
    榮茂行一邊整理著詩集，一邊關注著選舉的進度。
    “說起來，這邊選區什麼時候投票？”王若看著彈窗跳出來的部分選區開始投票的新聞問。
    “八月十六日。”
    埋頭整理文案的陳文答。
    “誒，老陳，我們肯定都是投給保守黨候選人的，你呢？聽說你以前工作的地方是民主黨的勢力範圍啊。”
    陳文抬頭瞅了王若一眼。過了年，皇城最好的一家小說出版社主編親自出馬把陳文從那個呆了十年的出版社挖走了。本以為是好運來了陳文，一個月的實習期之後，看著被安排的工作，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到這裏來。
    都是褚家看在他為榮茂行出小說效果不錯的麵子上，抬舉了他兩分。
    “誰給我發工資，我給誰投票。”
    王若罵了一句膚淺，榮茂行倒是開口替陳文說了話：“陳編這是最真實的聲音。”
    兩位編輯不再說話，榮茂行看著選舉地圖上沿海地區的情況，歎了一口氣。沒有了沿海地區的絕對優勢，不知道今年的情況會如何。
    這場大選持續了二十天，隨著每個選區結果的逐漸公布，按照選區劃分的地圖上，紅藍兩個顏色相互膠著著增加。最後一天的結果公布之後，民主黨以兩個席位的微弱優勢獲取了議會多數席位，成功連任。
    “失敗了？”
    榮茂行看著這個結果，一時間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這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了，明明應該是是藍穆，明明應該是……
    隱約的，榮茂行覺得有些東西崩塌了。
    相對於榮茂行的震驚，褚世清則是淡定了很多。他嗯了一聲，並沒有在意榮茂行。
    直到一分鍾之後他都沒有聽到榮茂行的後話，這才發現，榮茂行呆坐在電視前，眼神有些空洞。
    “茂行，茂行！”
    榮茂行木訥的動了動眼睛，呢喃到：“不一樣……為什麼會不一樣……”
    “茂行？你怎麼了？清醒些！”褚世清晃著榮茂行，讓他盡快回神。
    一滴淚從榮茂行的眼角流出來，他怔怔得看著褚世清的樣子，讓後者整個人都嚇壞了。
    “茂行，你醒一醒，沒事的，輸了選舉沒事的！父親有準備，我也有準備，這沒有什麼！你清醒些！”
    榮茂行顫抖著抬起手，摸著褚世清的臉頰，聲音都在抖著問：“世清……我真的是我麼……這是不是夢，為什麼，我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榮茂行語無倫次的話讓褚世清愣住了，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榮茂行，不相信僅僅一個選舉結果就會讓他這樣，為什麼他會質疑自己的存在。
    嬰兒洪亮的啼哭聲由遠及近，保姆抱著褚逸過來，焦慮的說：“少奶奶，孫少爺都哭岔氣了，您快哄哄吧！”
    誰在哭？榮茂行看向了門口。
    孩子，我的孩子。
    榮茂行掙開褚世清衝過去把褚逸從保姆的懷裏奪了過來。
    我的孩子，我自己的……
    抱著褚逸，榮茂行輕輕的哄著他，一刻也不鬆手。就在褚逸安靜下來，保姆伸手想抱走褚逸的時候，榮茂行防備得護住了褚逸，躲開了保姆。
    “你先回去。”
    褚世清把保姆打發走了，看著榮茂行緊緊的抱著兒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茂行？”
    褚世清坐到榮茂行身邊，伸手想要看一看孩子，榮茂行一個側身，擋開了他。
    褚世清看著榮茂行的側身，終於確認，榮茂行不對勁。
    悄悄起身，褚世清給陳醫生打了電話。
    陳醫生火急火燎的趕到褚家大宅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路上全是在狂歡的民主黨人士，一路過來很不容易。
    褚世清把情況大致講了，帶著陳醫生去了屋裏。
    之間榮茂行抱著已經睡著了的褚逸，隻是看著兒子，輕輕哄著，一直這樣。
    “兩個小時，他一直這樣，誰也不讓碰，我也不行。”
    陳醫生也不理解了。
    這都生了五個多月了，按理應該不會有問題啊……
    “他……為什麼會這樣？”
    “我要是知道要你做什麼？”
    陳醫生縮了縮身子，悄悄的進了屋裏。
    “榮茂行？”
    榮茂行聽見有人叫他，抬起了頭。
    “陳醫生。”
    哦，認識自己，還好。
    陳醫生看看正在睡覺的褚家孫少爺，說：“都這麼大了，真好看，我能看看麼？”
    榮茂行警惕的看了陳醫生一眼，把褚逸往懷裏護了護。
    什麼意思？難道還怕有人搶孩子？
    陳醫生不貿然接觸，說：“小公子一會兒醒了肯定要奶喝，你給他準備好了麼？”
    一聽孩子要喝奶，榮茂行抬起頭，眼裏有些焦急。
    “先把孩子給他父親，你去給他準備好不好？”
    孩子的父親？
    榮茂行低頭看著懷裏的孩子，那個人會管麼？
    剛要拒絕，榮茂行看到褚逸醒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極了一個人。
    褚世清……
    “世清？”
    褚世清趕緊走了過來，“我在，怎麼了？”
    榮茂行抬頭看看褚世清，又低頭看著孩子。懷裏的孩子即使還小，也能看出來同他十分的像。
    “我們的孩子？世清？”
    “恩，對，我們的孩子啊。”
    褚世清不知道榮茂行為什麼會疑惑，看了看陳醫生。陳醫生也不明白，覺得這一切太奇怪了。
    醒了的褚逸覺得有些餓了，開始哼哼起來。
    “寶寶餓了……”榮茂行說著看向了褚世清。
    “嗯，我先哄著，你去拿奶瓶好不好？”心疼榮茂行抱了半天孩子，褚世清輕聲說。
    看著褚世清的眼睛，看了良久榮茂行才緩緩的把孩子送到了褚世清手上。
    “我馬上就回來，你不要離開。”
    “恩，不離開，等著你。”
    榮茂行慌忙的起來，走了還沒有兩步，一陣眩暈襲來，眼前一黑，直接就倒了下去。
    “茂行！”
    還是黑暗的樓梯和透著光的門縫。榮茂行直直的走過去，仿佛這條路已經走了無數次。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光線照入眼睛，讓他有一瞬間的不適應。
    天空還是要下雨的樣子，還是那個天台，左數第三個地磚上有一條裂縫，地第五個欄杆上，油漆脫落的最厲害。
    “你能在這兒，還要多虧了你那個好姐姐。”
    “就算孩子是你肚子裏出來的又有什麼用，現在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以後他隻會認一個媽媽，不會是你這個瘋子。”
    “對了，為了報答你姐姐幫我們在一起，我把朱鵬介紹給她了。”
    “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兒呆著吧。”
    榮茂行坐在欄杆上看著地麵。
    那麼自己是做什麼的？
    為了嫁入豪門，家人就舍棄了自己了麼……
    是了，他們都如願了。
    沒有意義了。
    榮茂行鬆開了手。
    “啊……世清！”
    榮茂行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眼前是熟悉的臥房，他惶恐的尋找著褚世清。
    “茂行，我在，我在。”
    榮茂行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人。
    “褚世清？”
    “是我，茂行，是我。”
    “藍穆沒有上台？”
    “沒關係的，我們有計劃，這次失敗在意料之內的。”
    “他應該上台的，黃靖是財政大臣，明年股市會狂跌，華大銀行破產隨後破產，父親應該在大後年上台，可是沒有用，太晚了。失業潮來了，亂了，止不住的。我找不到褚世清的名字……還有念慈……白念慈，要死了……”
    “茂行？！”
    聽著榮茂行說這些胡話，褚世清已經震驚了。
    榮茂行轉身麵對著褚世清，顫抖手指緊緊抓住褚世清的手臂，眼中滿是不安與慌亂的說到：“如果我沒有遇到你，如果我畢業就回家，如果我聽家裏的安排同孫家結婚，世界就應該是這樣。我死了，可是我又沒死，是我瘋了還是世界不一樣了？為什麼差了這麼多？我到底是在哪裏？”
    褚世清指尖微微顫抖，抓住了榮茂行的手。他看著榮茂行的眼睛，那裏麵沒有一點點欺騙的意思。褚世清把榮茂行抱進懷裏，緩了良久，才說：“茂行，那都是夢，你還活著，你今年24歲，我們認識兩年，結婚一年，孩子已經五個月了。這才是真實的。”
    “孩子……我的孩子……”
    榮茂行跑了出去，朝著孩子的方向，可是前麵的路越來越長，越來越黑，他又到了那扇門前，推開門，看到孫業和那個女人抱著自己的孩子越走越遠，榮茂行奮不顧身的追了上去。即將跨過欄杆的時候，一個力量阻止了他。
    “茂行，我和孩子在這兒，你要去哪裏！”
    榮茂行回頭，看到了抱著孩子的褚世清，一邊是拉著自己的褚世清，一邊是已經離去的孫業，榮茂行愣了很久，握住了褚世清的手。
    陰霾的天空放晴了，太陽錯過雲層照耀而下，榮茂行看著陽光下的褚世清和褚逸，找到了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