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不知為何名的遠方
    “怎麼會這樣？”清明喃喃自語道，“一直都隻聽到關於思過林的傳說，從未見過真實情況，怎麼……怎麼是這樣？”
    清明從袖中取出一支長笛作為武器橫在胸前，那籠罩著整個思過林的黑氣如同巨浪般翻滾咆哮，但也始終隻在思過林境內，不出分界線。因此，雖然眼前景象可怕，但清明也沒覺得有多危險。
    反倒是遠在柳城的蔣傑懷抱新得的美人雪綴公子倚在牆頭，望著思過林的方向，十分意外地說道，“一直都聽說思過林，如今瞧那方的情況，思過林原來真的是妖鬼聚集的地方，往後還是離那裏遠些好。”
    雪綴公子的注意力也鎖定在那團月下黑氣上，“我出生就在柳城，今日倒是第一次瞧見那思過林的樣子，原來傳說是真的。”
    “你說，那些妖怪會打到柳城來嗎？”蔣傑故作驚慌地問，順勢在雪綴的腰上摸了一把。
    雪綴淡然一笑，明眸微轉，“恐怕是會的，前些日子柳城一直在鬧妖，聽說是無鋒山莊來的那對男女道人引起的，打從那以後，這柳城和姚家就沒太平過，姚家大少爺一直在號召天下奇人，為的也就是除那妖魔，蔣將軍，您打算啟程回京都了嗎？”
    “這個？”蔣傑故意托腮停頓少頃，偷偷地打量著雪綴的神情變化，雪綴把情況說的嚴重，但他卻毫無驚惶神態，可見這人心底是十分有分寸，懂得進退，做事有度的。
    “將軍回不回都沒關係。”雪綴說道。
    蔣傑道，“此話如何說？”
    “將軍拿下柳城回京，雖然說是大功一件，到時候京中那些當官的得知柳城的真實情況，又在皇帝麵前說上三兩句，恐怕將軍又要帶著兵往柳城來了。所以啊，將軍大可不必多此一舉。”雪綴道，“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那其二是什麼？”蔣傑緊追著問。
    “其二嘛？”雪綴笑道，“我曾聽聞姚家的小少爺是魔尊轉世，此番亂起，也全是因為小少爺和魔界之關係的緣故，此事……隻要他們的事情了了就和我們這些凡人沒多大關係了。”
    “哦？還有這等事情？”蔣傑不相信地問，“為何從未聽人說起過。”
    “都說了，是最近的事情，知曉此事的人並不多。就連許多姚家的人都不曉得。”雪綴道。
    “算了，他們怎麼打，打他們的去，我隻要能安安穩穩的把我這幾十年在世日子享受舒坦就行了。”蔣傑放下滿心的緊張，摟著雪綴親了幾口便迫不急待地抱著他下城樓往府內而去。
    雪綴倒也依他，對他事事貼心，處處關心，已有要侍奉終生的意思。
    東河楚嵐愁眉不展地望著思過林的方向，“我道那股侵入柳城的力量怎麼弱了，原來是全都聚到思過林那邊去了。”
    “對，全到思過林那邊去了。”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從楚嵐的腳底升起，如同藤蔓一般攀附上楚嵐的身體，“我是故意留下來陪你的，你想過去看看嘛？加入我們，我就把你的曹衛還給你。”
    “你？”楚嵐憤怒地盯著那黑影，黑影已經爬上他的脖子，臉龐，然後鑽入他的眼睛。
    黑影道，“在東河，你是王，最強大的王，我不過是一點碎片，不能把你怎麼樣，你又何必害怕成這樣。”
    那黑影越說越得意，慢慢地往楚嵐的眼睛裏鑽。
    楚嵐不懼怕它，但他擔心曹衛。曹衛隻是一個凡人，是他讓曹衛隨姚淩一起去念鄉街的。一開始他就知道那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但他還是讓曹衛去了。
    “人類容不下你這種怪物，他們害怕你，想要殺了你。曹衛是唯一一個能夠接受你的人，可你卻讓他為了那些接受不了你的人去送死……你啊……”黑影嘲弄地說道，在他身上來來回回，從他的眼睛裏爬進去，有從他的耳朵裏鑽出來，然後慢慢地，又如同蛇一般地從他麵前消失。
    “你……你是重陽！”楚嵐忽然說道。
    東河，一股冷風倏然刮過。
    凝聚在思過林的黑氣忽然散去，以瞬息之速度移到了柳城，將這座城，以至整個東河，緊緊包圍。
    “重陽！從未見過，從未聽過的名字。”楚嵐諷刺地彎起嘴角，望著眼前壓下來的黑影，他沒有任何恐懼，反而越來越坦然，“都道多情人易為情所困，沒想到魔也是一樣。”
    在剛才那黑影放鬆警惕，打算從東河消失的瞬間楚嵐撲捉到了它的思想，它的所有過去。
    “你覺得你我一戰，誰能贏？”黑影逐漸形成人形，無聲無息，一寸一寸的挪進了東河的範圍，以最緩慢的速度靠近楚嵐。
    在東河，楚嵐掌握著時間，掌握著四季變化和生死，進入這片領域，楚嵐就是王，決定生死的王。
    可重陽沒有懼怕他，比起這種對手，他更害怕麵對的，是過去……那份奪走了他自尊和所有情感的愛。
    東河這片小小的地方，在一股強烈的恨意下，被揉成了碎片。
    楚嵐看著那逐漸靠近自己的黑影抬起手來，又重壓下去，他的身體，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中粉碎了，靈魂，也成了風中的碎片，散落在了一條往東流去的河裏，飄向了不知終點為何名的遠方。
    念鄉街，曹衛心口忽然絞痛，張口竟然噴出一口鮮血來，身體一個踉蹌，撞翻了桌椅，雙眼昏花，呼吸帶著痛苦的呻吟聲。
    姚淩聽到動靜，立刻闖進門來，曹衛緊抓住姚淩的手道，“出事了，楚嵐出事了……重陽，重陽除了東河，那鎮壓著重陽的封印馬上就要破開了。”
    楚嵐死了，曾經如幽靈般活在夾縫中的他終於死了。死後的他，把自己這一生所有的記憶都留給了曹衛，他最愛的人。
    最愛的人，承受著他所有的痛，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