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被遺忘的人
    夜深的時候，姚淩在房間裏點了一盞燈，等著君絕回來。他不知道君絕今日去了何處，但他篤信，君絕絕不會拋下他，因為君絕還不放心把這麼個魔頭交給世界。
    等到姚淩都開始打瞌睡了，眼皮都痛了，君絕依舊沒回來。姚淩為了緩解這種無聊和煩悶，他隻好拿出匕首開始雕刻人偶。
    雕刻出來的，是君絕的模樣。他很少考慮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一個人，但今日，他是真的恐懼了。他是魔，他活的比別人都久，經曆的殺伐戰亂比別人都多，有很多戰爭，甚至是以他為頭目。他也曾斬殺過無數的生命。但沒有哪一次，像今日的經曆這般讓他害怕過。
    明明有改變這一切的力量，卻非要強壓著不用。
    就在他神思慌亂的時候門嘎吱一聲響了。君絕一臉冷靜地從外麵回來，帶著一身寒氣。
    看到他，姚淩立刻丟下手中未完成的人偶，撲倒門口把他抱入懷中，也隨手把門關上。
    粗重焦慮的呼吸灑落在君絕的脖頸，君絕也擁抱著他，帶著幾分關懷，幾分同情。還有幾分說不清的情緒……
    “去了哪裏，怎麼才回來。”姚淩問，不過他並未打算回答，而是放開他，從火爐上取過熱水壺，“是薑泡的水，先喝一杯。”
    “姚淩……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君絕接過水杯，把杯中薑水喝了個幹淨。
    姚淩沉默著……
    可怕的沉默。
    “我在想，我是不是錯了。”君絕道，“有時候我也想過，即便你是魔尊，隻要你心存善念，那也是好的，是不是魔又有什麼關係。可這個想法對我來說就好像夢魘，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隻要這個想法一出現，我就會覺得自己快要被某種東西撕裂一般的難受。”
    “沒事，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不會做出惡事來。”姚淩故作輕鬆的說道，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掩蓋不了他因恐懼和矛盾而變得灰白的麵孔。
    君絕也沉默著，兩手握著手中的水杯，……讓人不安的沉默，搖曳的燭火在他們中間跳躍起舞，似要拚命打破這份沉默。
    不過跳躍的燭火尚未打破沉默，就被姚淩一口氣吹滅了，他說，“睡吧，總要休息，一個時辰後我去守夜，呂雲霞就在城外，但她好像變得更厲害了。”
    君絕從黑暗中伸過手去，握著他的手，兩人一起躺進還是很冷的被窩裏，他把頭往姚淩那邊挪了挪，下巴抵著姚淩的額頭，低聲道，“一會兒，我陪你一起去。”
    深夜，無鋒山莊，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人站在一個山洞外麵，洞口內也站著一個道人，二人目光相對，洞口內的道人對洞口外的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但洞口外的人卻搖搖頭。
    “清明，你可真是……越來越不給朋友麵子了。”石月擺了擺手，很無奈的從洞內走出去。
    清明伸手相迎，“你明明可以出來，為何非要把自己囚禁在洞中。”
    “有些事情，是命。”石月握著他的手，和他一起站在蕭蕭寒風中，風中還有細碎的雨。
    “既然認命，又為何還要喚我來。”清明問。
    “想見你，我知道，隻要我想你，就能見到你。”石月說，“好多年未見了，你……可還好？”
    “我自然很好。”清明道，“不過今日，我遇見魔尊淩了，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他該回來了。”
    “是啊，他該回來了。”石月沉重地長歎一聲。
    “我本沒打算去柳城的，沒想到，你的弟子，他在柳城召喚我，我聽到了聲音，就過去了。”清明道，“剛到柳城，就又聽到了你的聲音，然後我又急匆匆的趕到這裏來了，都還沒來得及好好地和魔尊淩說一句話。”
    “魔尊淩如何？他可還會把你當朋友？”石月問。
    “什麼朋友不朋友，不過是兩杯酒的交情，等他有了別的酒客的時候，自然把我忘了。”清明說道，“那都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誰還會放在心上，滄海桑田，誰還記得那些日子。”
    “你不是還記得嗎？”石月道。
    寒冷的風，吹得人骨子發涼，回憶，也是冷冰冰的，過去的溫暖，在今日的風中，都變成了不敢觸摸的寒冷冰雕，美麗莊嚴，卻也寒冷無比，甚至還有菱角鋒利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割破你的皮膚，讓你流血。
    清明閉著眼睛，在黑夜裏，與風一起……化作了一股風，從石月的手中溜走。
    石月握著的手緊了緊，握了一個空，這世上……又有誰人能抓住風一般的清明呢？
    往昔，回憶……已經遙遠的過去，卻總有一些人，執迷不悟，念念不忘，明知一切都已不一樣了，卻還是癡心妄想，做著虛浮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