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希望的背後
    晨光亮起，姚淩出門去打洗臉水。
    剛好宋塵也在取水池旁，宋塵端著個木盆，仿佛已經等他很久。姚淩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宋塵見他端著盆水往回走，喊住他，“那個道士也來了？”
    姚淩頓住腳步，回頭嚴肅地道，“他叫君絕。”
    宋塵皺了一下眉，姚淩那臭脾氣他也不是第一天見識到，“聽說你最近去了無鋒山莊。”
    “去了。”姚淩道，“你生氣？因為我沒有得到你的同意？”
    “姚淩，我……”宋塵很不是滋味地低下了頭，自從邰青山過後，姚淩就變了，他是魔尊，不再是曾經與他們同吃同住的那個殺手。他們之間隔著的是一個凡人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以後你打算去何處？”宋塵問，即便對方是魔尊，是魔頭，他也希望他們之間還能像從前一樣，至少可以有點朋友之誼。
    “不知道，他去哪，我去哪。”姚淩應道。
    黑色的背影在宋塵的眼睛裏漸行漸遠，在一個拐彎的地方消失不在。宋塵還在取水池旁邊，默默地盯著自己的水盆，水盆中倒映著一片天空。一隻手從他身後闖入他的天空，輕輕地落在他的頭頂。
    他驚愕地回頭，卻見一個老者站在他身旁，麵帶微笑，睿智的眼睛閃爍著寶石般的光芒。
    “尊者。”宋塵恭恭敬敬地低下頭。
    嚴安拍拍他的肩膀，在取水池旁坐下，“我從小就在永夜園，你們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更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從接手你們的那天開始，我就要負責你們的生活和墓地。這些年，我親手埋葬了一百三十三個我親手養大的教育起來的孩子。你可知這是一種什麼滋味？”
    宋塵沉默地站在嚴安麵前，永夜園一直都是嚴安在負責，姚淩更是他視為親子般的徒弟。突然有一天，他得知，姚淩不再是那個普通的孩子，而是不可一世的魔頭，他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死。
    嚴安道，“為人師者，誰願意看著自己的弟子去死，若姚家真的就此亡了，以你們的本事出去，去哪裏都能吃上一口飯，買一塊地，娶一個媳婦，一輩子就那麼平平安安的過，也是好的。”
    “師傅。”宋塵低下頭。他明白嚴安的意思。
    話稍停頓會兒，嚴安又道，“可是，如果姚家亡了，那這柳城，又怎麼還會太平？住在這城裏數萬人的平安，可都是姚家的人在護著的啊……所以……宋塵，人這一生，誰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跳出了那個位置，就要承擔你所承擔不起的責任。”
    “弟子明白。”宋塵道。隻是，他不明白，人活一世，難道就隻是為了別人的平安嗎？
    永夜園裏的人，沒有誰喜歡永夜園的生活，沒有誰生來就該被訓練成一把刀。
    “姚淩的事情，有姚家大少爺管，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嚴安又問。
    宋塵低著頭。沉默著……
    嚴安道，“在什麼位置，做什麼事情，什麼樣的人，擁有什麼樣的感情，凡是出了格，就要用生命去冒險，從此往後，再也無人能夠幫得了你。”
    雲裏霧裏，宋塵端著水盆，還站在取水池旁，嚴安卻已經走了。
    他先告訴宋塵，人活著能擁有平靜的日子是一種幸福，又告訴他人不得不為了不不相幹的人付出自己的一生，用一把枷鎖把自己牢牢地綁在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位置上麵，又對他說……掙脫枷鎖的代價……將是要以生命去拚搏，到頭來，命都難以把握，何談平靜幸福，人這一生，似乎都是在背道而馳。
    宋塵手中的水盆滑落在地。從他有記憶開始，他手裏就拿著能夠殺死人的刀，一直到今天，從未放下過，而今……他卻連一個盆也拿不住了。
    姚淩把水端進屋，君絕已經穿戴完畢，拿過打濕的帕子擦了擦臉。
    姚淩道，“我去弄些吃的，你莫要亂走，等準備好後，我就隨你離開此處。”
    “我在這等你。”君絕道。
    君絕始終沒出姚淩的房間，這個房間，門窗關閉。君絕獨自坐在一根木凳子上，靜靜地沉思著，他想不起關於姚淩的任何事情，但他卻是喜歡和姚淩在一起的，那是出一種身體和靈魂的依賴。
    屋外，腳步聲響起。
    君絕閉著的眼睛隨著聲音睜開，然後，是敲門的聲音。
    有人來了。是找他的？還是找姚淩的？
    君絕沒應聲，因為他也不想見不相幹的人。
    可門外的人卻道，“君道長，你可在裏麵？”
    是來找他的。
    君絕猶豫了一下，還是去開了門，來者進屋，是宋塵。
    宋塵看著這整齊的房間，憂鬱的眼睛仿佛是要將這裏的每一物都深深地刻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