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我帶你回城。”
    楚嵐意味深長的看了姚淩一眼，他看不透這個人。
    不過從姚淩身上，楚嵐看到了一種他從未看到過的東西。——神秘。
    竹筏順著河流漂去，一路上各色的野花點綴在如茵綠草之間。柳城外的東河重來不曾這麼美麗過。
    也正因為它美麗，所以它是幻境。
    幻境都容易破滅。
    這個織出來的，帶他們離開另一個幻境的幻境，更是容易破滅。一把無鋒刀從天上劈下來，劈開了這滿目假象。
    寒冬的風吹來，那遮蔽人眼目的濃霧也飄了過來。君絕立在竹筏的另一頭，他的手裏還握著那把無鋒刀。
    “終於看到你了。”君絕的目光鎖定在楚嵐的身上。
    楚嵐握著撐竹筏的竹竿，懶懶散散的應了一聲，“哦。”他的麵目恢複了他本來的樣子，滿臉的傷疤，他的真容早已麵目全非。
    姚淩看著他們二人冷淡相對，又是一副要交手鬥個你死我活的樣子。君絕本身就傷勢未愈，在這柳城他也一直都站在下風，卻還不知道收斂，一個勁的沒事找事。——姚淩在心中給了君絕這般評價。
    君絕的目光也終於從楚嵐身上移開，帶著些溫柔和歉疚地看向姚淩。姚淩勾了勾嘴角，卻沒有更多的表情。君絕弄不清楚他的想法，不過他很清楚，姚淩受傷了，那道傷，是他用言語烙印在姚淩的心上的。除了傷者本人，無論是神仙還是妖魔，都看不到那傷口，更感覺不到那傷痛。
    “我帶你回城。”君絕對姚淩說。
    姚淩反倒一笑，譏諷地道，“君道長是還惦記著我身體裏流著的那半碗血吧。”
    “一開始我想過要取你的血，那個時候我的傷很重，後來我不曾想過。”說其實話來他倒是直接，不過那份愧疚依舊隱藏不住，他不敢直視姚淩的眼睛。
    楚嵐如同看戲一般地立在兩個人中間，似笑非笑。
    君絕道，“我不能離開柳城，薑小年想要找一個替身，如果你離開柳城，他一定會去追你，把我困在柳城，我若是離開柳城，他的人就會對柳城展開殺戮，我分身乏術，到時候就隻能在你和柳城之間選一個。我做不到。”
    話到此處，楚嵐不在沉默了，他打斷君絕這無頭無尾的，讓人聽得一頭茫然的話，“君道長，有話就要好好說，你這說半截，藏半截的，要人家姚淩怎麼想。即便他答應了你留下，不追問此事，可你也該讓他知道個明白不是。”
    “你……”君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楚嵐道，“薑小年想要一個靈魂，一個與他共享生命的靈魂，而且，對方一定要是一個自由人，隻有那樣的一個靈魂做伴，他才可能變得更加強大……所以，他盯緊了你……”楚嵐最後一個‘你’字的讀音咬的特別的重，並且死死地盯著姚淩，“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在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真正的魔，他為了一個人放棄了自己的道行，讓自己的身體化成了一座城。數百年之後，這座城裏住滿了人，有一個姓薑的人統領了這座城，由於人多喧嘩，七情六欲各種感情全都在這座城裏加重了，喚醒了那魔頭沉睡的靈魂，他開始憎恨闖入這座城的人，所以他開始了第一場殺戮，也就是薑家的滅亡，薑家雖然滅了，但薑家有一個孩子活了下來，那個孩子吸食到了一點兒魔頭的氣息，感應到了那股奇怪而又強大的力量，開始修魔道，從此成魔，報了滅家之仇。百年之後被無鋒山莊的莊主帶領數百位修道者將那位姓薑的小少爺鎮壓在了無鋒山莊的山下麵，同時在無鋒山莊方圓數百裏之外設下屏障，也就是你們現在所說的思過林，凡是妖魔鬼怪，皆被禁足在思過林中，無法離開半步。但薑小年可以……三百年前鎮壓薑小年的封印出了一點問題，薑小年就是趁著那點兒機會，毀滅了後來統治柳城的楚家。不過那點問題很快就被處理了，三百年後的今天，薑小年出來了，你覺得柳城會如何？姚家會如何？”
    姚淩冷靜的聽著，他不慌也不亂，他體內仿佛有一股奇怪的氣息，可以壓製住他對楚嵐所訴說的事情的好奇，他能夠鎮定的去聆聽，去感受，如同身臨其境。
    楚嵐停頓了片刻，補充道，“因為……你就是最初的那個魔頭，你的身體變成了這座城，你的力量毀滅了統治這座城的楚家，百年之後，你那麻木的靈魂敗在了薑小年的手下，墜入凡胎，落地為人……薑小年要你，他也要你……”楚嵐近乎無可奈何的望向君絕，笑得勉強，他說，“在人最孤獨寂寞的時候，也是最強大的時候，如果利用好那段時間，就會發現很多常人無法發現的秘密，做成常人無法辦成的事情。那段時間在我能感知到的歲月裏拉長了有將近三百年之久，恐懼、孤獨、寂寞，無時無刻不在我身體裏沸騰喧鬧，也是它們激發了我，讓我去追尋一切的源頭……君絕，你也感覺得到不是嗎？正因為感覺得到，所以你才慌亂，功力後退……那不是詛咒，那是喚醒你沉睡的靈魂的妙語。你已經聽到了那個聲音，不是嗎？”
    “你閉嘴！”君絕手中的無鋒刀揚起又落下，一瞬之間，竹筏已經碎裂成了無數碎片，楚嵐往後一躍，藏入了濃濃的霧中，消失不在。
    竹筏散開，姚淩觸不及防的落入了水裏。
    君絕收起無鋒刀，一頭紮進水中將姚淩撈了起來，抱著姚淩上岸。
    姚淩用力一推他，“道長的刀法可真是好。”
    “我……”君絕啞然。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在他腦中不斷的閃過，無法組成篇章，他體內的氣息越來越亂，仿佛下一刻他也會墜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