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或者說，他想要控製命運。”
    “對這件事情，我隻知道一點，姚家興起之後沒幾十年，大家就逐漸把過去的教訓忘了，甚至開始驅趕那些收妖驅魔的道士和尚，後來兩百來年也算太平，都沒什麼事情，大家也就忘了那些半真半假的傳言。”嚴安說，“不過年紀越大，越開始相信那些古老而又遙遠的東西，所以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多謝師父。”姚淩向嚴安舉了舉酒壇，兩人一起對飲了一大口。
    嚴安陪著弟子在練武場坐了一個多時辰，問他何時啟程。
    姚淩沉默著，因為他也不知道，出城的路全被控製住了，他要是想出去，自然要用些別的法子，姚老爺子之所以把這個任務單獨交給姚淩，隻怕是老爺子自己也明白，隻有姚淩能夠找到那個道士，可以讓那個道士為他做點什麼，送他離開。這是姚老爺的謀策，算來算去，到底還是算到了人心上麵。
    不過人心這東西，又有多少是說得準的呢。
    姚淩不是沒想過姚老爺子的想法，但他絕對不會再去找君絕。
    姚淩和嚴安告別後，他去了曹衛的房間。
    岸也在曹衛的房間裏，他們在燈下擺了一盤棋打發時間。岸性子活躍，下棋也不安靜，曹衛走一步他要嘮叨上七八句話才會動一下棋子。
    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岸仿佛抓住了救星一般，立刻從棋局中脫身而出，逃到了姚淩的身後，“姚淩，你可來了，快快快，陪曹衛下一局，我最討厭下棋了。無聊透了。”
    姚淩推了推岸搭在他肩上的手，“那你去廚房弄點兒吃的來。”
    “好啊。”岸激動地跑了出去。
    等岸的腳步聲遠了，曹衛也收起了棋盤，“需要支開他，看來不是什麼好事。”
    “也算是私事。”姚淩道，“我接到一個任務，需要離開柳城，但現在的柳城已經被妖魔控製，出入不易，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想我去找楚嵐。”曹衛抬起眼來，目光直直地射入姚淩的眼底。“我剛告訴你楚嵐的事情，你就帶著姚冰一起出城去了，是為了什麼，不用我多說吧。”
    “柳城的情況，你我都心裏有數。”姚淩道，“雖然我不知道薑小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魔頭，又為什麼會和柳城扯上關係，但我們現在確實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楚嵐經曆過楚家的滅亡，對這件事情他肯定比我們清楚，而且我也不認為他出現在你麵前隻是巧合，而沒有目的。你去傳一句話，他助我離開柳城，我也助他逃出那囚禁他的牢籠，你看如何？”
    “好，我去問問他，他若是不同意，我絕不會幫你說一句話。”曹衛道。
    姚淩道，“我們一起去，今晚我就要出城，我隻有七天的時間。”
    曹衛點點頭，二人奪窗而出，施展輕功，身輕如燕一般越過姚家大院的高牆，一路直奔東河而去。出了柳城的城門，曹衛獨自一人走入了濃霧之中，姚淩在城樓下等。
    曹衛去了很久都沒回來。
    濃霧往姚淩逼來，仿佛要把姚淩吞噬一般的把姚淩緊緊包裹起來。姚淩在霧中掙紮了一下，但他渾身僵硬，如同石頭一般不由自己控製。
    一股神識倏然灌入姚淩的腦中，控製了姚淩的行動，姚淩揉了揉眼睛。等他的視線和身體恢複自如的時候他竟然發現濃霧消失了，而且也不是在寒冬時節，他的眼睛裏，是春暖花開，東河的水麵上漂浮著船隻和竹筏，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站在竹筏上，對姚淩道：“你過來。”
    姚淩往那少年走近了去。
    少年眉目如畫，輪廓線條柔和。
    “我就是楚嵐。曹衛來見我了，他說你要出城。”楚嵐說。
    姚淩看到的楚嵐並不如曹衛描述的楚嵐，——他沒有滿臉的傷疤。
    楚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水中的倒影微笑道，“這張臉，是那件事情發生之前的樣子，那件事情發生後，也就是曹衛看到的模樣了。我怕嚇著你了，就把傷疤都隱藏了起來。”
    “既然可以隱藏，又為何還要給曹衛看到？”姚淩問。
    “這個啊……一開始沒想那麼多，當時沒想讓他看到我的臉，可偏偏讓他看見了。”楚嵐道，“我要記住自己的每一道傷疤，這些，全都是薑小年留下的。”
    “薑小年是什麼人？”姚淩問。
    “你問的對，他是人，至少他曾經是人。當年，是楚家取代了薑家，後來的姚家又取代了楚家，薑家，隻有薑小年一人活著，他是薑家的最後一位小少爺。我們都有著共同的命運，都是那偌大的家族的最後一人，逃不過生也逃不過死。”楚嵐臉上帶著幾分死氣，那是他對生命的絕望。
    “薑小年修魔道，也是想擺脫命運，或者說，他想要控製命運。”楚嵐道，“我也曾有過那麼狂妄的想法，但我到底不是薑小年，隻能被困在這方寸之地，離不開。”
    “有什麼方法，可以穿過薑小年設下的障礙？”姚淩問。
    “我既然來了，就是帶你出去的。”楚嵐道，“對有著共同命運的人，薑小年還不至會那麼殘忍，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會殺了你，撐著這竹筏，順著這條河，你自然可以離開，但是……你離開之後柳城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好說，你可想好了。”
    “我隻是一個殺手，隻聽命令行事。”姚淩以最冷漠的方式杜絕了所有的思考，或者說是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心底深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