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小白雞連連推了好一會兒。
    可是爹爹還是沒有醒過來。
    小白雞著急起來，一陣白煙，他又毫無征兆變成了原型。
    氣惱地拍拍短小的翅膀，忽然他眼前一亮，邁著小短腿走到床邊咬牙一跳，落了一下，下一秒他就歪歪斜斜地飛了起來。
    不甚熟練地展動翅膀，他回頭看了一眼，奮力從敞開的窗飛了出去。
    眼看就能飛進隔壁，卻莫名怎麼都前進不了，左右碰壁，似乎被一堵看不見的牆給攔住了。
    小白雞竭力嘶鳴，“啾啾！”
    快出來救救我爹爹！
    一道火紅的身影從院中躍出，站到牆頭，“怎麼？想通要跟我們回去啦？”
    小白雞看到他激動地撲騰翅膀，“啾啾！！！”
    我爹爹渾身好熱好熱，你快去救救他！！！
    朱七一愣，轉眼又是事不關己的模樣，“哦，那又怎樣？”
    “啾啾！”
    “發生什麼事情了？”
    聽到叫聲不斷，朱三和朱二也出來了。
    朱七輕飄飄道，“沒什麼，好像是那人類生病了。還以為他自個兒想明白了過來投奔我們，真是白跑這麼快。”
    朱二頓時急了，“那書生生病了？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未來的王府大廚啊！
    要是死了，去哪再找這麼一個合心意的？！
    “啾啾！”
    小白雞見他們自顧自說話，似乎不想管的樣子，又焦急又絕望，扇扇翅膀掉頭走了。
    “啾啾~~”
    臉上有柔軟的觸感在不停推著，趙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兒子又變成了小雞崽兒，小黑眼圓溜溜地看著他，滿是驚喜。
    “怎麼了？”
    趙迎想摸摸他，卻發現聲音變得很沙啞，嗓子異常幹渴，一開口呼出都是熱騰騰的氣，渾身也軟得不像話，連抬手都費勁，好像在沙漠找不到方向，行走了好久的旅人，又累又熱。
    無力地把手掌搭到腦門上，趙迎有氣無力道，“發，發燒了……兒砸，給老爸，……給老爸……拿片……退燒，藥……”
    “啾？”
    小白雞疑惑地轉轉腦袋。
    趙迎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現代了，這破地方，是發燒都能死人的古代……
    他在這邊無親無故，兒子這麼小，又是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幫他找大夫。
    再說鎮上唯一的老大夫已經被他得罪透了，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肯救他。
    意識到很可能過不去今晚了……
    趙迎無力地歎口氣。
    “啾啾！”
    見爹爹越來越虛弱，小白雞蹭了蹭他，打算再去找隔壁的“叔叔”們，大不了……答應跟他們走吧……
    不舍地回頭看一眼心愛的爹爹，小白雞拍拍翅膀就要飛起來。
    看到兒子好像要跳下床，趙迎伸手把他攬回來，低頭親親他的毛臉，“兒砸，老，老爸……可能，要去一個……一個，很遠的，地方，以後不能……再陪著你……”
    小白雞著急地撲騰翅膀，“啾啾！”
    “別，別急……好好……聽我說！”
    趙迎摸摸他頭上的呆毛，“記住，老爸走以後……你可能會被官差……帶到，帶到其他人……家裏……或者……帶到……一個很多……很多的人類小孩……的地方，人類小孩就是……像你另一個變身的樣子……沒有翅膀……有手和腳……”
    越說越覺得放心不下，孩子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趙迎咬咬牙，強打著精神，找了塊布，去廚房用冷水浸濕，擰幹放到滾燙的腦門上，涼意讓他清醒了一些。
    也不知道這發燒是因為什麼。
    現在隻能用知道的方法試一試，死馬當活馬醫。
    在這裏沒有找到生薑，趙迎幹脆用平時拿來當佐料，同樣具有辛味的幾樣材料粗略的洗幹淨，一股腦兒加水放鍋裏大火煮。
    小白雞一直乖乖地跟著爹爹，安靜地沒有說話，時不時幫一下忙。
    蓋上鍋蓋，趙迎拉過一張小凳子坐在灶台邊，一邊加柴，一邊把兒子放大腿上，繼續叮囑，“記住，要是老爸不，不在了，你跟別人一起生活一定，一定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能變成這樣！”
    想了想，又緊張地加了一句，“也，也不能告訴別人你是蛋裏，蛋裏出生的，記住了嗎？！”
    “啾啾~~~”
    “不哭。”
    趙迎心疼地親親他淚汪汪的小眼睛，“不怕，老爸幫你存了好多錢，就，就藏在床底右邊第三塊磚頭下麵，以後，以後你拿去買好吃的，先拿那些圓圓的銅錢去花。要省著點用啊……白色的是銀子，先不要動，等長大以後再用，用來討個漂亮的媳婦。”
    估計煮的差不多了，趙迎忍著濃烈的辛味，把煮出來的汁水全部喝了下去，抱著小白雞踉踉蹌蹌回到屋子，找出所有被子把自己裹上，撐著最後一點力氣道，“兒砸，不怕，要是明天你叫不醒我，就把床底下的錢挖出來藏到其他地方去，記住，不能告訴任何人，一定要記住……記住……”
    還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他的頭終究一點一點無力地垂了下去，氣力耗盡。
    “啾啾！”
    小白雞傷心地用頭推推爹爹的腦袋，卻見他雙眼緊閉，已經沉沉昏迷，它心裏很慌張，總覺得爹爹好像一睡過去就不會再起來了……
    “啾！！！！！”
    幼崽的鳴叫帶著深深的哀戚，一絲絲耀眼的火花在體表憑空閃爍，雪白的羽毛似乎染血般，慢慢向灼眼的火紅轉化加深，溫度逐漸升高，厚厚的被褥被彈跳掉落的火星燒出幾個大小不一的破洞，露出白色的棉絮，趙迎汗水直流，毫無血色的唇斷斷續續念叨，“熱……熱……說了……多少遍……別把……別把……火開太大……肉煮老了……”
    冥冥中，好像又回到那個深夜的大排檔，轉個身就碰到人的狹窄後廚，油煙在一個一個熱火朝天的黑亮大炒鍋裏翻滾蒸騰，灶火高高竄起，好像要衝破天際。
    “夠了，好好控製你的力量。”
    一雙大手按住即將暴走的幼崽，瞬間肆虐的火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火紅的羽毛依然幽深如血。
    幼崽轉過頭來，瞪著一雙金黃的瞳，銳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他，小小年紀已有了不弱的威懾感。
    眨眼間，朱三手上就被毫不留情戳了好幾個血洞。
    眼見他大有再來幾下的趨勢，朱七手疾眼快按住他尖尖的喙，“嗬，脾氣倒是不小~”
    幼崽氣急敗壞地掙紮，發出刺耳的叫聲，充滿憤怒和暴戾。
    不用懷疑，要是這時候鬆開手，這小家夥下一個想洞穿的目標絕對是他們的脖子。
    朱二挑挑眉，走過去把昏睡的書生拖到他眼前，“你再這樣下去，這家夥可就要變成熟肉咯，這樣也行嗎？”
    看到他懷裏奄奄一息的趙迎，幼崽瞬間就愣住了。
    “啾~~”
    一點水光在眼角迅速凝聚成透明的水珠，直直滾落了下來。
    看到他迅速褪去火紅恢複雪白的羽毛，漸漸縮小重新漆黑的眼睛，朱三和朱七這才鬆開手。
    “啾！”
    “好好好，別激動，我這就把他放回去。”
    唯恐他又力量失控，朱二手腳利落地把書生放回床上。
    小白雞立刻跳過去，擋在趙迎麵前，一副保護的姿態。
    朱三看了手背上小巧的水珠一眼，微微擰眉，思索片刻，道，“我們可以救這人類。”
    “啾！”
    小白雞伸長脖子，驚喜地看向他。
    “但平白無故，我們為什麼要救他？”
    “啾……”
    小白雞眼中露出苦惱，低頭想了一會兒，跳下床，鑽到了床底去，隻聽到窸窸窣窣一些聲響，他滿身塵土地又用頭推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箱子出來，打開蓋子，“啾！”
    好多好多的錢呦！
    朱七簡直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才多久，還真變成個鑽錢眼裏的商人了。
    朱三搖頭，“世間的錢財對我們無用。”
    小白雞聞言泄了氣。
    朱二笑嘻嘻道，“要不讓這書生好了以後去給我當廚子抵債。”
    小白雞立刻跳腳，“啾！”
    別想帶走我爹爹！
    “嗬嗬，天下可沒白吃的午餐~”
    “別鬧了，說正事。”
    朱三開口，朱二便收起了嬉皮笑臉，一本正經道，“我們可以救這個人類，但相對的，你要答應我們之前提的要求，跟我們回族裏。”
    小白雞聞言看向朱三，朱三麵無表情地點頭。
    “啾~”小白雞不情願。
    可是我不想離開爹爹。
    朱七聳聳肩，插嘴道，“沒有商量的餘地，或者我們也可以等這個人類死了以後再帶你走。反正也就是時間的問題，我們是無所謂。”
    他不想離開，可是再拖下去爹爹就要死了。
    小白雞左右為難。
    朱七涼涼道，“快點，這人類可沒多少時間了。”
    沉默一會兒，小白雞深深低下頭，“啾~”
    我跟你們走。
    他終究選擇了妥協。
    朱三道，“你們帶他出去外麵等一會兒。”
    朱七哼一聲，卻沒反駁，直接抱起小孩出去了。
    朱二落後幾步，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遺憾地關上門。
    看來這大廚是帶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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