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讓這涉世未深的小家夥徹底看清人類對不同種族的反應，好好吃些苦頭。
    不到三步遠的距離時，書生抬起了手。
    棱角鋒利的石塊往下噠噠滴著血珠。
    就在三隻鳥以為他要對小族人有什麼不好舉動時，那書生卻扔掉了手中沾血的石塊，隨意地把血跡往衣服上擦了擦。
    他神態淡然，好像那就隻是些許醬汁，然後笑著對小白雞招招手，“兒砸，過來。”
    “啾啾~”
    小白雞撲到他懷裏，擔憂地蹭著。
    趙迎安撫地拍著兒子的後背，“乖~沒事了，不怕。”
    等著救援的三隻齊齊腦子裏一片空白，耳邊似乎有鑼鼓鞭炮在轟鳴。
    朱七不敢置信地搖頭，怎麼可能？！
    這，這是欲擒故縱嗎？
    還沒等三隻想明白，那書生又把小族人塞進了衣襟裏，輕聲叮囑道，“乖~老爸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你乖乖在裏麵待一會兒，記住，爸爸沒叫你，你就不可以自己出來，知道了嗎？”
    “啾~”
    小白雞乖巧地應道。
    書生這才滿意了，拍拍他毛茸茸的頭頂，合攏衣服，然後臉上的淺笑瞬間消失殆盡。
    他麵無表情的抬頭看了看天，三人從那平淡的眉眼中察覺出了一絲絲詭異。
    “真是個好天氣。”
    書生淡淡地評價道，然後走向了廚房。
    片刻後，他又走了出來，不同的是，手裏多了把刀。
    朱二疑惑道，“嚦？”
    他要做什麼？
    朱七依然沒有從剛剛看到的事情中理出頭緒來，沒好氣道，“嚦！”
    我怎麼知道！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他！
    朱二縮了縮腦袋，那麼凶，還是算了。
    趙迎提著刀，一步一步走進院子。
    他先走到那被他踹暈死的大漢身邊。
    那人褲襠處血彌漫開了一大片，估計就算活下來也是廢了。
    趙迎微微低頭，定定地看了幾秒，然後彎腰向他蒙麵的布巾伸手。
    朱二好奇，難道是要威脅這些人，或者劃花臉報複？
    趙迎的手觸上布巾，停留了一秒，卻又收了回來。
    知道是誰也沒意義了。
    他心無波瀾地想。
    趙迎慢慢蹲下去，伸手隔著布巾捂住那人的嘴，另一手舉起了刀。
    這是一把切片刀，刀身偏薄。
    刀刃經過趙迎平日精心的打磨，說不上吹毛斷發，但也比市麵上的刀鋒利不止數倍，加上趙迎的手上功夫，切過的肉片薄可透光，入口即化。
    此時，它小而精的身材、輕巧的重量和鋒利的刃口也同樣讓趙迎得心應手，利落劃過麵前帶著汗珠，微微起伏的脖子！
    一道細得肉眼幾乎不可察覺的縫隙行雲流水般鋪展開來，然後被由少及多，迅速往外滲透的血水撐開、擴大……
    大漢驟然睜開眼，雙手死死地捂住脖子，卻止不住那不停往外冒的血，像一條離了水的魚，在地上無助地扭動身體，“別……別……殺……”
    聲音像漏了風的風箱，苟延殘喘的嘶啞。
    趙迎平靜地看著他一點一點沒了動靜，指頭抹去刀刃上的血珠，起身向牆邊另一人走去。
    同樣的幹淨利落，手起刀落，一條亡魂再次在手下誕生。
    “別怪我。”
    慢慢在死屍的衣服上擦幹淨菜刀沾染上的血跡，趙迎低聲道，“要怪，就怪你們今天不該進來，更不應該看到了不該看的。”
    隻有死人才能徹底保守秘密……
    這句沒有說出來的話，隱身在牆頭的朱二他們卻不知為何在一瞬間，清清楚楚從他臉上讀了出來。
    趙迎指頭輕彈刀刃，滾動的血珠沾染上略微透明的指甲。
    他從頭到尾甚至連眼皮子都沒眨過一下，冷靜得嚇人。
    沒什麼大不了的。
    趙迎在心裏想。
    就像殺隻雞。
    差不了多少。
    以前宰魚宰雞還少麼。
    說起來，他刀下亡魂的數量海了去了，不在意多這兩條。
    趙迎回了一趟屋，再出來，手上的刀就換成了鋤頭。
    這根鋤頭還是前一任屋主留下的，幸好當初整理屋子時沒扔掉。
    這不，正好就派上用場了。
    看著撲哧撲哧在院子角落挖坑的荏弱書生，朱七勉強找回了些神，“嚦？”
    忍不住問身邊的兩隻，難道他這樣做，就不怕會被發現嗎？
    按正常人的思緒來想，這靠近大街的地方，方才兩個大漢慘叫那麼大聲，極有可能會被其他人聽到的。
    隻要有一個人起疑報官，就會紙包不住火。
    就算埋了，等官差來搜查，一樣也很容易被發現。
    怎麼這書生就這麼大膽地直接下手？
    就算滅口也不是這麼沒計劃的。
    朱七扇扇翅膀，最保險是先把兩人捆起來，再謹慎設計，例如偷偷拖到哪處荒郊野嶺，殺起來才神不知鬼不覺。
    朱二笑起來，這書生像正常人嗎？
    朱七一呆，呃……說的也是。
    這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種種，除了開頭，一點看起來都不像一個正常人的反應。
    這時候朱三開口了，“嚦。”
    他身上有功名，殺了兩個入室搶劫的惡徒，充其量被充作軍戶派去守邊境，根本不用擔心事發需要殺人償命。
    但朱七還是想不通，做軍戶守邊境九死一生，哪裏有如今的日子悠哉。
    朱三卻是看得明白，視線落到他胸膛處鼓起的那一團，神色莫名，或許是因為它？
    畢竟要是不這麼做，自己兒子是妖怪的事情被發現的幾率就會大上不少……
    這樣才能徹底封住口。
    但真是這個緣由嗎？
    朱二和朱七隨著他視線看去，也是瞬間明白了他的猜測，但也覺得不太可能。
    不管怎麼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完全顛覆他們的想象了。
    朱三歎口氣，輕輕一扇，解開了布下的陣，展翅升空，“今天先回去吧。”
    剩下的兩隻鳥互相一個對視，也跟著離開。
    “啾啾~”
    爹爹，我能出來了嗎？
    小白雞動了動。
    趙迎費勁挖好坑，擦幹雙手，安撫地摸摸胸前的鼓包，“乖，再等一會兒。”
    “啾~”
    好吧~
    趙迎把鋤頭靠到牆邊，揉了揉手腕，歇一口氣，就打算把兩具屍體拖到坑裏埋了。
    轉過身，卻看到詭異離奇的一幕。
    原本躺著屍體的地方，兩個死的不能再死的男人的屍體居然無聲無息地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兩隻被割破喉嚨，撒了滿地雞血雞毛的大肥雞！
    趙迎震驚地走近，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卻一無所獲。
    他站那裏愣愣回不來神，突然聽到隔壁傳來老劉娘子的尖叫聲，“誒！！！哪個殺千刀的把老娘配種的兩隻大公雞都給偷去了！！！”
    老劉娘子照例這個時間去喂雞，卻發現兩隻配種的大公雞都不翼而飛了！
    氣得直跳腳，滔滔不絕就是一連串似機關槍發動的叫罵。
    趙迎再次低頭看地上的兩隻雞，紅紅的雞冠子，看來都是公的錯不了。
    該不會這麼巧就是老劉娘子丟的那兩隻吧……
    趙迎覺得這一切太詭異了，暈乎乎回屋，把兒子掏出來，抱著躺下，他需要先冷靜冷靜。
    老劉一手牽著兒子，一手抱著癟癟的肚子在門外徘徊，一大早丟了雞也就算了，偏偏趙書生今天居然不出攤，真是倒黴事都湊一塊兒了。
    街上跟他一樣捧著肚子神情哀怨地不在少數，這趙書生是不是睡過頭了？
    趙書生正在家裏躺屍，忽然想到，難道這屋子不幹淨？！
    他都能穿越了，說明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未必是空穴來風。
    趙迎一個挺身坐起，警惕地觀察屋裏每一個角落，認真考慮，要不找個道士回來驅邪？
    “啾啾~”
    “怎麼？餓了？”
    趙迎摸摸兒子，鬧了一早上，把吃的東西都消耗光了，他也有點餓了。
    抱著兒子去廚房，先吃飽再說。
    對著香噴噴的粥，小白雞忽然又在白煙中變成了肉呼呼的胖娃娃。
    “早上怎麼會變身的？”
    趙迎抱起圍著紅肚兜的兒子，這才想起這一茬。
    小白雞苦惱地皺起小臉，抓抓腦袋，“不知，突然，就，那樣了。”
    可能這變身需要觸發什麼條件吧。
    比如情緒激動什麼的。
    趙迎安撫地摸摸他，“好了，不知道就算了。”
    想起院裏的兩隻雞，趙迎低頭問，“兒砸，還記得早上的那兩個壞人嗎？”
    小孩立刻憤怒的點頭，揮舞胖乎乎的手臂，顯然還對早上的事情耿耿於懷。
    “不生氣，老爸已經把他們狠狠揍一頓，打跑了。”
    爹爹最厲害~
    小白雞崇拜地用小腦袋蹭他，趙迎輕輕摸他柔軟的發頂，心想，看來不是幻覺。
    到底怎麼回事呢？
    難道真撞鬼了？
    小白雞睡到半夜，忽然揉揉眼睛，醒了過來。
    它睜開眼就看到爹爹滿臉的汗珠，衣襟都被浸濕了一片，雙手無意識地胡亂比劃，整個人很難受的樣子。
    “爹爹，醒一醒~”
    剛摸上他的臉，小白雞就發現手掌所碰到的肌膚濕黏滾燙！
    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他已經漸漸意識到，眼前的人或許真像那些總是化作鳥型跑來找他的“叔叔”們說的，不是他真正的爹爹，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恰好收養了他。
    在與生帶來的傳承記憶中，人類就代表著柔弱。
    這樣在他看來沒什麼的溫度卻是能活活燒死他們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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