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生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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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醒過來時那些頭疼啊、渾身無力啊什麼的不是宿醉,而是大病一場的結果。
    再來說這趙書生的事情。
    人硬生生死在考場,官府自然要介入了。
    要是一個有功名的考生因為被考試熬死的,縣令也難免沾些幹係,終歸聲名有礙。
    官差們不敢敷衍了事,就是掰,也要把事情跟縣令掰扯開來了。
    別說,一查還真有其他原因。
    這書呆子買的那根野山參是假的!
    虧得他喝完湯就跑去考試,湯渣沒來得及倒。
    官差才找到了證據。
    拿去給醫館的大夫察看,根本就是一株小白蘿卜用顏料熏黃以後假冒的!
    那外地的藥販子雖然賣假藥,但原材料都是用些蘿卜、草根之類“加工”出來的,吃了頂多拉肚子,完全沒料到會有趙書生這麼個奇葩,結果鬧出了人命,被抓時還大搖大擺在鎮上繼續行騙,一下就被逮個了正著。
    這家夥憑著高超的造假技術,騙了不少人。這下好了!一聽說他是賣假藥的,一大堆苦主就跟著急忙告上了衙門。
    證據確鑿,無可辯駁。
    就算趙書生死了,不能指認,這無良的奸商也是怎麼賴都賴不掉了,一個謀財害命跑不了,現在就等著去西北服苦役了。
    見書呆子大難不死又活了過來,縣令剛便是又判了藥販子賠償二兩銀子給他,其餘的就當做贓款收歸“縣衙府庫”了。
    趙迎回想起來又是後怕又是慶幸。
    就算這世道人命輕賤,但原身怎麼也是個讀書人,大小有個功名,怎麼也不會“便宜”到這麼點錢。
    幸虧他默默拿了銀子就走,不然那明擺著想撈油水的縣令八成會叫人再打他一頓。
    趙迎猜得沒錯,縣令原本還打算,要是他鬧起來,就判他個鬧亂公堂的罪名,先打上一頓,再丟到牢裏清醒清醒。
    逃過一劫,趙迎也不敢在這附近多待了,按照著記憶走走停停,最後找到一處路口,搭上了回村的牛車。
    不少村民都驚奇地悄悄打量他,卻沒有像官差那樣慌亂大叫,看來是聽說了他死而複生的事情了。
    牛車搖搖晃晃來到了一處村落。
    趙迎揉揉被顛得又疼又麻的屁-股,往原身的家走去。
    一座茅草屋孤零零立著,進去一看,裏麵空蕩蕩,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田地早變賣了,值錢的東西不是被老婆卷跑就是被書生拿去換了“人參”,真是名副其實的孑然一身啊……
    趙迎進屋,往木板床上一躺,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身子巧了,也叫趙迎,現在家裏就剩他一個,也算個孤家寡人了。
    但跟趙迎本身是孤兒不同,原身的父母隻是早死了些年頭,生前對書生是百般寵愛,死後也給他留下了一些薄產。
    不過,原身是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
    說白了,五穀不分,不事生產,靠著變賣家產勉強度日,到了如今已經是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
    難怪老婆會嫌他沒出息,前不久也跑了。
    懷裏這二兩銀子,還有從屋子裏找出來的十幾枚銅板,構成了現在趙大廚的全部身家。
    看著透風的破舊茅屋,趙迎歎口氣,習慣性抬手去摸手背,卻感到入手一片光滑,沒了往日的坑坑窪窪。
    低下頭,眼神不禁稀罕起來。
    這雙手五指修長漂亮,因為不沾春水,白白嫩嫩的,一點硬繭也沒有,更沒有常年被熱油濺燙的紅腫和醜陋遍布的傷疤。
    忍不住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這矯情的,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原本在右手上,他大拇指的位置是空空蕩蕩的,尾邊兩根手指黏在一起,連成畸形的一體。
    估計就是因為這個天生的殘缺,他的父母才選擇丟棄了他,隻留下一件半新的大花繈褓和一張紙條,上麵“趙迎”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代表了對這個孩子曾經的期望和喜悅。
    可惜,天公不做美,偏偏是個殘的。
    鄉下地方沒有什麼福利院、孤兒院的,手掌的殘疾也讓沒人家願意收養他。
    在普遍都是右撇子的村子,不能用的右手就代表著一無法讀書寫字出人頭地,二不能幹活下田幫襯家裏,僅有兩條生路全堵了,這孩子跟廢物有什麼區別。
    幸好是還算淳樸的鄉間,村民也沒有狠心到眼睜睜看趙迎餓死的地步。
    趙迎被安置到祠堂,由看門的老漢照顧,吃著村裏的百家飯,穿著別人家不要的舊衣服,饑一頓飽一頓,磕磕絆絆,勉強活了下來。
    過了義務教育的時期,高中負擔重了很多,趙迎靠著一點補助和做苦工的錢勉強讀到畢業,心想就是以後考上了也沒錢讀。再說他連字都寫不好,考大學什麼的也懸,一拍腦袋,索性輟了學,跑到鎮上去做散工。
    但賣苦力氣是吃年輕飯的。
    趙迎幹了一段時間,覺得不行,又千方百計跑到一飯館做學徒。
    為了練好門手藝傍身,每天下班他都拿個回收站買來的小破鍋,裝上石頭、沙子,天天顛個幾百遍,生生把左手的功夫給練出來了。
    在大排檔掌勺那會兒,他顛個十幾斤重大鐵鍋輕鬆得跟玩似的,上能做菜,下能拍人!
    手藝過硬,又私底下動過一回手後,一起工作的人再沒個人敢拿他的殘疾說事。
    趙迎來回看著現在一雙白嫩得跟小蔥似的手,嘀咕道,“白費勁存那麼久錢了,早知道都拿來買二鍋頭,喝一瓶倒一瓶。”
    握握拳頭,估計抓隻雞都費勁。
    一身力道全沒了。
    又拉開衣服低頭瞄一眼胸膛,嘖,看這白的軟的,活生生的白斬雞。
    不知道臉長什麼樣?
    屋子裏找不到鏡子,趙迎溜達到河邊,彎腰打量如今的模樣,心酸無比,往日的威武雄壯看來是一去不複返了。
    這細皮嫩肉的,跟娘們的距離,也就是上麵少了兩塊,下麵多了一塊。
    有好事的村民走過,大笑道,“呦~趙大才子,怎麼在這裏,聽說你又落榜了?怎麼這次沒躲被窩裏哭?難不成是改來跳河了?”
    趙迎咧嘴一笑,大白牙在太陽下閃閃發亮,“對呀,正要跳呢。可惜沉不下去,不如你幫我往腳上綁塊石頭,然後推我一把,若成了,往後逢年過節必定去你家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呸!瘋子!”
    那人往地上啐一口,扭頭走了。
    趙迎哼著小曲,慢悠悠在村裏閑逛起來。
    一路上不少人對他指指點點,他全當看不見。
    上輩子沒少遇到這種待遇,他早練就城牆般厚的臉皮了。
    說就說唄。
    反正也不是說他。
    村子不大,走了一圈,趙迎就回去了。
    屋子裏就剩一些陳米,因為這身體大病初愈,腸胃還脆弱著,所以趙迎將就著煮了一鍋白粥,喝了一碗半,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趙迎摸摸肚子,乖乖,飯量還真小。
    把剩下的粥吊到井裏涼著,以防變質,留著下頓繼續吃,趙迎搬張椅子坐到門口,吹著小風,思考以後的生計。
    這封閉的小村莊,家家務農,也就偶爾會趕家養雞鴨豬和拿一些剩餘的農產品去鎮上賣,基本是處於自給自足的狀態。
    沒什麼商機。
    他現在這弱雞身板,就算四肢健全,八成也種不了田。
    此路不通。
    他又琢磨,原主好歹有個什麼童生的功名。
    也算村子裏學曆最高的人了。
    不如開個班教教小孩讀書寫字,他好歹是讀過幾年書的,再加上趙書生留下來的記憶,給一幫子小屁孩啟蒙還是行的。
    趙迎興奮了下,擺出紙硯筆墨,打算試試手。
    想著容易,做起來難,他拿著毛筆,一點兒也沒有腦子裏趙書生的那個下筆如有神的順暢勁兒。
    寫了一個字,他就迅速認識到殘酷的現實,這狗爬字教個屁!
    誰家肯把小孩給個連毛筆都握不好的老師教?
    要是真開班誤人子弟,那群彪悍的村民非得拿鋤頭把他攆出去不可!
    哎,趙迎懨懨地丟了筆,坐到門檻上,看來還是得去鎮上找找出路。
    繼續在這村子裏隻能坐等吃山空。
    第二天一大早,趙迎把井裏的粥提上來吃了,又用清涼的井水洗了把臉,跑到昨天下車的地方。
    車上已經有幾個人了,提著東西去趕集。
    有些人不懷好意地取笑趙迎落榜的事情。
    趙迎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們,支著腦袋,嘴裏叼根草,悠哉地看風景。
    那些人見他沒反應,說了幾句也覺得沒趣,轉頭互相聊天去了。
    一輛小小的車,涇渭分明,一邊熱熱鬧鬧,有說有笑,而趙迎這一邊是孤家寡人,沒人搭理。
    可見趙書生做人的失敗。
    一到地方,大家都趕緊下車去占個好位置。
    就趙迎無所事事,一點不慌張,付了一個銅板,撩著衣擺下車。
    這趙書生的衣服都長跟裙子似的,礙手礙腳。
    那車夫也是提著東西來賣的,每次順路捎帶上村裏的人,賺幾個外快。
    好不容易等趙迎慢吞吞下了車,車夫瞪他一眼,也趕著牛去市集。
    晚了可就沒好位置了!
    趙迎後知後覺地摸摸鼻子,怪我咯。
    “糖葫蘆,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
    “肉包子出爐咯~熱騰騰的肉包子,買一個嚐嚐吧~”
    “扇子啊~扇子啊~美人圖~山水圖~各種圖都有啊~”
    …………
    ……
    …
    趙迎受到了震撼,他想起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一幅畫,這簡直好像走到那副畫裏麵了!
    趙迎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東看看西瞅瞅,看什麼都好奇,看什麼都新鮮。
    花一文錢買了個肉包子,一口咬下去,薄薄的麵皮,噴香的汁水,滿滿的肉,真是超值!
    趙迎打個飽嗝,無奈摸摸肚子,這小胃口……有點撐了。
    大概觀察了一遍,他心裏有了些底。
    還是得做回老本行。
    但給人做廚子是行不通的。
    鎮上不少人都知道原身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
    去應聘,估計沒人會信他有什麼廚藝。
    倒不如也弄一個路邊小攤。
    這樣一來,材料簡單,操作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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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日開坑,三連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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