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婚期
    孫澈的醫館坐落在城南一隅，從戰亂開始，醫館每日門庭若市，孫澈也不夠一個人忙的，這便帶出了幾個徒弟，傳授醫術藥理。
    蘇澄賴上孫澈以後，便在醫館的對麵開了一個私塾，平時教授一些經傳與音律。若是隻教經傳，必然與平常書塾無什區別，可關鍵附帶教授音律，蘇澄這個退役的長歌門大弟子的名聲擺在那裏，無論是九歲大戰秀坊巧手，還是十八歲端了個土匪寨子，再到二十三歲練就長歌門絕招清絕影歌，哪個事件都會讓世人慕名而來。
    如此一來，城南變成了城中車水馬龍之地，蘇澄私塾、孫澈的醫館每日造訪者是絡繹不絕，可謂一奇觀。更有趣的是兩家門口接待的書童或醫童是誰也不讓誰，時常鬧些小糾紛，這便有傳言說孫澈與蘇澄兩人不和，兩家搶生意啊等等等等。可明白人總歸明白兩人真正的關係是什麼。
    自從蘇澄與孫澈兩個人互通心意之後，蘇澄就一直琢磨著要不要辦個像樣的婚事，畢竟這天地還沒有拜，兩個人就做了這種事，蘇澄也是心太急了點。這就準備給孫澈張羅個婚禮，從婚宴上穿的衣服再到要請的人他都想好了，就等著哪天殺孫澈個猝不及防，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呢。
    蘇澄一想到孫澈十五歲那年與自己去洪家寨剿匪的經曆，孫澈那一身大紅嫁衣豔麗若火，眼眸如星，心中就有點小激動。可惜當初孫澈要嫁的人不是自己，再想想，其實他們後來被先生罰跪那會兒，也算是拜了一次天地了，這心裏麵就美滋滋的。
    這會兒入了夜，兩家都閉了門謝了客，難得撈到一會清閑。蘇澄也是悠哉悠哉地爬過醫館的牆去找孫澈。
    此刻，孫澈捧著一本書若有所思地在庭院裏轉悠，轉著轉著就轉到了蘇澄身上，腦門正好磕在蘇澄鼻子上，兩人均喊了一聲“痛死了”，不同的是蘇澄捏著受傷的鼻子，孫澈揉著受傷的腦門。
    “先生，發生什麼事了？！”煎藥的小童聽見聲響就急急忙忙趕過來，手上還拿著把扇火的扇子。
    孫澈尷尬地清清嗓子，把藏在身後的蘇澄的腦袋用力往下壓去，笑道：“沒什麼事，你等會兒送藥來的時候不要送糖來。”
    小藥童應了一聲便下去煎藥了，先生每天這個時辰都會開一劑治療風濕病的藥，時常也會囑咐自己不要忘記送藥的時候送一袋子糖過來。先生自己是不怕苦的，隻不過有人怕而已。
    蘇澄挪開孫澈的手，站起身來，大哭大鬧道：“我的糖！”
    “多大人了還吃糖，你的牙想不想要了！”孫澈說著說著便一書本砸過去，砸蘇澄腦門上。
    蘇澄幹嚎一聲，很是委屈。
    孫澈心一軟，給他揉了揉腦門，問道：“疼不疼？”
    “不疼。”蘇澄憨笑著拉過他的手便是一陣親親。
    孫澈羞紅一張臉，偏過頭去，小聲埋怨道：“不疼你還這樣，白擔心你了。”
    “我能不能不吃藥啊，你看我都吃了這麼久了。”蘇澄趁機忽悠道。
    “不行。”孫澈斬釘截鐵，義正言辭，“你忘了你的腿疼嗎，每到下雨下雪誰疼的死去活來的。”
    “小澈這是心疼我嘛。”蘇澄很滿意地笑著露出八顆牙齒。
    孫澈甩開袖子，往靜室走去：“心疼你個鬼，給我喝藥去。今天我還要給你針灸，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
    “不然怎麼樣？”蘇澄跟在他後麵，突然一下竄出個腦袋來問道。
    “這個月你就別跟我睡了。”孫澈瞥了他一眼，邪魅一笑。
    “……可是！”蘇澄一臉委屈地嘟著嘴，“藥苦……”
    孫澈“噗嗤”一下笑出聲，說道：“多大人了還怕吃這點苦。”
    蘇澄委委屈屈地望著他，就像一隻被遺棄了的狗。
    “好了好了，我去給你拿蜜餞行了吧。我真是服了你了。”孫澈無奈妥協，轉而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蜜餞是我今天去城西新開的那家鋪子買的，知道你喜歡吃。不過不可多吃，每日吃的我給你掂量好放在盤子裏，你可不要自己偷偷去找，我是不會告訴你放哪裏的。”
    蘇澄一聽有蜜餞吃頓時來了精神，於是他就忘記了吃藥的痛苦，再於是，他就著了孫澈的道。
    靜室中香爐燃起青煙，一陣陣淡淡的藥香縈繞，靜室中擺放著一個屏風，香木鏤空而成，屏風上畫的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整個靜室的格調都與主人一樣素雅而不失風韻。
    而屏風的後麵卻時不時傳來慘叫聲，打亂了這一室的氛圍，顯得格外荒唐。
    “輕點輕點！”蘇澄叫喚著握住孫澈的胳膊，腿上已經插了好幾根銀針了，而自己又動不得，眼睜睜看孫澈一針又一針，蘇澄甚至懷疑腿會不會被紮廢了。
    “你拉著我，我怎麼紮？”孫澈白了他一眼，正聲道，“你快放開我。反正今天也要紮完，早死早超生不是麼？”
    “呸呸呸，我才不要死呢！我還沒娶到媳婦還沒成過親呢！”蘇澄嚎叫著哭皺一張臉。
    “成親？”孫澈在這兩個字上頓了頓，冷眼望著蘇澄，“你要跟哪家姑娘成親啊？”
    蘇澄一時之間冷汗唰唰的就出來了，支支吾吾地這個那個了半天，結果孫澈一針狠狠紮下，蘇澄大喊一聲：“我要跟你成親啊！痛痛痛！啊啊啊！”
    “跟我成親？”孫澈有點詫異，不過心中卻溫暖起來，小聲嘟囔著：“誰要跟你成親啊。”
    “你不跟我成親你還想跟誰成親！”蘇澄緊緊握住孫澈的胳膊，這便蜻蜓點水地覆上了孫澈的唇，糾纏片刻後四唇分開，蘇澄道：“孫澈，我蘇澄這輩子就賴上你了，你躲不開的。”
    “嗯。”孫澈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自從孫澈十二歲那年發現自己喜歡蘇澄後，這份感情被苦苦埋在心裏十五年，蘇澄最終還是不負他所望，兩人得以相知相慕相守，如此一般孫澈就很知足了。畢竟孫澈的命是撿來的，現下的生活已經是他能想象的最好的生活，除此以外別無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