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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陶詩荃和葉承這次挑了一個沒有課的下午來到解剖學教室。
    陶詩荃輕車熟路地開了燈。明晃晃的燈光把教室照得一覽無餘。五個解剖台,雖然清理過了,但難免留有一些組織碎屑。裝屍體的鐵箱在解剖台下麵。
    “誒,大白天的總不見得有鬼吧。”葉承依舊心有餘悸。
    陶詩荃沒理會他。葉承歎了口氣,同時看到門口閃過一道黑影。
    “啊——”他很丟臉地叫了一聲。
    陶詩荃下意識地追到門邊,發現隻是一隻經常在教學樓晃悠的雜毛野狗。
    “別大驚小怪的。”陶詩荃說。
    教室裏很安靜,隻有空調不時發出呼呼的送氣聲。空氣裏福爾馬林的氣味以及林浩然死亡的事實壓迫著葉承,他覺得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
    “向丹來過這裏。”陶詩荃道。
    “向丹是誰?”
    “一個失蹤的女生,沒想到她也來過這裏。在這個鐵箱裏,快過來幫忙。”說著,陶詩荃彎下腰試圖打開鐵箱的蓋子。
    “她在裏麵?”葉承臉都嚇白了。
    “現在不好說,反正曾經被關在裏麵過。快搭把手呀,別磨磨唧唧的。”
    突然,啪的一聲,燈滅了。教室陷入一片黑暗。
    陶詩荃掏出醫用瞳孔手電筒,打開開關,手電筒射出一道窄窄的暖橘色光芒。
    該不會是向丹的鬼魂吧,葉承心裏發毛。就在這時,他看見一根棍子朝陶詩荃揮去。
    “小心!”
    陶詩荃聽見一聲大喊,緊接著是“嘭”的一聲悶響,她不覺嚇得腿有點發軟,但身上卻沒有疼痛感。
    “哎,你沒事吧。”陶詩荃慌亂地掃射著手電筒,看見一隻手扶著額頭的葉承。他牙關緊咬,扭曲著一張臉。
    沒想到,他在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的,陶詩荃心想。
    “快逃啊。”葉承拉著陶詩荃正往外跑,襲擊者又揮舞著棍子來了,葉承和他扭打在一起。
    陶詩荃摸到牆邊,摁下電燈開關,沒反應,那人八成是拉了電閘。正當她手足無措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人拉住了。
    “快,快跑……”葉承拉著她沒命地往外奔逃,衝上樓梯,逃出這棟樓。
    外麵天還很亮,陽光穿過樹葉斜斜地照在他們身上,地麵的熱氣蒸騰而上,蟬在樹上奮力鳴叫。在解剖學教室經曆的一切恍若幻覺,但葉承額頭上的傷口昭示著,他們剛剛逃過了一劫。
    “你沒事吧?”陶詩荃問道。
    葉承用手捂著傷口搖了搖頭。
    陶詩荃見他疼得齜牙咧嘴的,道:“我看看,好歹我也是學醫的。”
    葉承乖乖鬆開手。他的額頭腫起一塊,估計有皮內、皮下出血,還有擦傷、挫傷。
    “還是去校醫院看一下吧,萬一骨折就麻煩了。”
    於是陶詩荃陪葉承去校醫院,做了CT,好在隻是皮外傷。校醫問葉承是怎麼弄傷的,葉承笑稱不小心撞到電線杆。校醫一臉狐疑。
    “總之,如果有頭暈頭痛記憶力下降等症狀,要趕緊去醫院檢查。”
    “嗯嗯。”
    離開校醫院後,葉承說:“你是怎麼知道那個女孩在鐵箱呆過?”
    “我看見她殘留在那裏的感情了,恐懼,絕望。”
    “你怎麼知道是她的?”
    “每個人的感情都帶了自己的烙印,就像音色一樣,我們可以分清不同人說話的聲音。”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還要去找個人。”
    “要不我陪你吧,你自己一個人總有點讓人不放心。”
    “沒事。你跟著的話她可能有所戒備。”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點。”
    葉承回去後,陶詩荃給安雅打了個電話,說想要見麵。於是兩人約在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雖然是晚上,但陶詩荃還是點了杯拿鐵。安雅進來了,她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碎花裙子,一副溫良無害的樣子。
    “是不是向丹的事有什麼進展了?”她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她應該是出事了。”陶詩荃喝了一口咖啡,緩緩開口。
    “她怎麼了?”
    “還不能確定。你能跟我談談她的男朋友嗎?”
    “我和她男朋友不熟,隻見過幾次。是醫學專業的研究生,叫楚橋。”
    “有聯係方式嗎?”
    “不好意思,沒有。她男朋友怎麼啦?”
    “我隻是想找他了解一下情況。”
    陶詩荃不大好聊天,問完之後就冷場了。兩人小坐了一會兒,陶詩荃借口還有事於是先走了。
    獨自走在路燈下的陶詩荃驟然有一種虛脫感,當棍子的破空聲在耳旁呼嘯而過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葉承居然救了她。這麼說來,自己還未跟他道過謝呢。
    4。
    翌日中午,陶詩荃去學校檔案室。
    上午的時候她聯係葉承,說想找一個學生的資料,但是隻知道學院和名字。葉承說他有辦法,讓陶詩荃中午到檔案室找他。
    葉承輕車熟路地打開電腦,輸入密碼。
    “因為我們部門常常要用到一些資料,所以老師給了我們密碼。”
    “學校也太隨便了吧。”陶詩荃吐槽道。
    “有點吧。”葉承說著,鼠標點擊醫學院,研究生,輸入姓名——楚橋。
    頻幕上出現了一個學生的照片,以及專業、導師、入學時間、聯係方式。陶詩荃趕忙用手機拍了照。
    “昨天我去見了向丹的室友安雅,找她問了向丹的男朋友的事。我覺得,她和這個楚橋說不定認識。昨天我們在解剖學教室遇到的人,應該是男的吧。”
    “你的意思是,三角戀?”
    “我隻是猜測。”陶詩荃偏著頭想了想,說,“看來還是得去會會這個楚橋。”
    “用什麼理由?直接找上門太突兀了吧。”
    “也是。那我先找和他同級的學姐問問。”
    離開檔案室後,葉承回到了宿舍。對於至今發生的種種變故他仍有一種不真實感,明明隻是一個探險遊戲,怎麼會牽涉到人命呢。而且,連林浩然的命也搭進去了。說起這個,他還是覺得林浩然死得很蹊蹺。這一定是謀殺,直覺告訴他。
    對了,還有一條線索。葉承取出DV機的內存卡。林浩然在死前鄭重其事地把DV機當作遺物般交給了他,可見這裏麵一定有什麼秘密。
    把內存卡放進電腦,葉承緊張地點下播放鍵。隨著畫麵的移動,當時的場景一一在眼前浮現。一開始兩人還相互打趣,現在看來卻甚感悲涼。葉承仔細地看著,生怕錯過什麼細節。吱——吱——那個詭異的聲音出現了,活像鐵箱裏的屍體掙紮著要爬出來。接下來畫麵搖晃得很厲害,大概林浩然也被嚇到了,DV機沒拿穩,光線黯淡,噪點很高,這段的畫麵幾乎什麼也看不清楚。接著一陣嘈雜,等到機位擺正的時候,林浩然的聲音出現了,“快出來,我已經看到你了”。畫麵裏有一束光,應該是林浩然開了手機手電筒。但是什麼都沒有拍到,接著是林浩然離開教室。葉承又反複確認了三四遍,果然是沒拍到什麼特殊。
    正當葉承感到迷惑的時候,電話響了。
    “快到法醫樓的院子這裏來。”陶詩荃的聲音很是急促。
    “怎麼了?你不是去打聽楚橋的事了嗎?”
    “總之你先過來吧。”
    葉承雖是一頭霧水,但還是頂著烈日出了門。法醫樓在第八教學樓邊上,屍體標本都是在這棟樓製作的。葉承到了院子裏,立即被熏得掩起了口鼻。
    院子裏堆著沒用的雜物,以及破碎的玻璃燒杯、試管等器具,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屍體的味道混雜著試劑衝鼻的氣味,另葉承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了。
    “你跑這兒來幹什麼?”
    “我大概是找到向丹的屍體了。”陶詩荃的眼睛緊緊盯著一個角落。她的眼神另葉承感到不寒而栗。
    “挖嗎?”葉承怯怯地問道。
    遲疑了半晌,陶詩荃說:“報警吧。”
    “萬一沒挖到怎麼辦?要是挖到了你又該怎麼解釋呢?”
    “沒事,有認識的人。”
    說著,陶詩荃掏出手機摁起了號碼。
    “喂,趙叔叔,我又發現屍體了……在學校,對……好,那我等你過來。”
    陶詩荃掛了電話,一臉疲憊。
    “沒想到你還有當警察的熟人啊。”
    “我爸的朋友。我從小就能看見人的感情,而這些感情中要數怨念最為執著強烈,所以我常常能發現屍體,有的時候甚至是碎屍塊。”
    隨即,陶詩荃又故作輕鬆地說:“所以啊,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不算什麼了,早就習慣了。”
    葉承默默地點了點頭,即便知道她是在逞強,也無從安慰。或許,擁有這樣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種責任。
    過了沒多久,警車就來了。沒有閃燈鳴笛,極為低調。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走了過來,說:“小荃,你說的屍體埋在哪裏?”
    陶詩荃指了指剛剛一直緊盯的那個角落,於是幾個警員就抄起家夥挖了起來。
    “對了,關於楚橋,有什麼發現嗎?”
    “哦,我問了,據說他女朋友在別的城市,是異地戀。”
    “所以說,他和向丹是出軌咯?”
    “他的同學說他沒有和哪個女孩走得比較近。”
    他倆正說著話,一個警員大聲說:“挖到了。”
    現場氣氛立即變得緊張起來。壯漢指揮著他們拉警戒線,挖得小心點,然後又聯係鑒定科。
    “趙叔叔,屍體狀況怎麼樣?”
    “還不好說,但是顏色很奇怪,呈暗黑色。”
    “大概是泡過福爾馬林的緣故。”
    “局裏的人陸陸續續的都要過來了,接下來挖屍體也沒什麼可看的,你們先撤吧,有什麼消息會聯係你。”
    “好。”
    離開現場後,葉承長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可以交給警察了吧。”
    陶詩荃搖搖頭,道:“我們掌握了比警方更多的線索,隻差一步就可以到達真相了,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收手。”她的眼裏閃著興奮的光芒。
    5。
    向丹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死亡原因是外傷導致顱內出血。她的屍體在福爾馬林中泡過一段時間,確切地說,她在還沒死的時候就被泡進去了。
    “真是殘忍啊。”葉承不由得咋舌感歎。
    好在食堂人聲嘈雜,即便邊吃飯邊討論這種重口的話題也無所謂。
    “還有一點,她患有係統性紅斑狼瘡,在我們學校附屬醫院住過院,我抽空去一趟醫院看看她的電子病曆。”陶詩荃說。
    “看這個有什麼用?”
    “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呢。”
    “對了,林浩然死前不是把DV機留給我了嗎,我把那天晚上錄的像看了,沒什麼特別的。”
    “唔……”陶詩荃看了眼手表,急忙起身,“我要先走了,趁著中午醫院的電腦沒人用。”
    “這麼著急……”
    陶詩荃匆匆收拾了餐具,起身走了。葉承慢騰騰地吃著,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刷朋友圈,發現一個從沒跟他說過話的人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我知道你朋友的真正死因,他不是自殺。想知道的話到荷花池邊來,我等到一點半。”
    這人是誰?聽他這說法,對林浩然死真的是有所了解。他的名字就一個句號,頭像是全白,朋友圈倒是發過幾條,大多是轉發的新聞。葉承琢磨了半天依舊毫無頭緒。去還是不去?去的話,萬一他是殺害向丹和林浩然的凶手,那簡直是羊入虎口;要是不去,就相當於讓一個獲知真相的機會白白溜走。
    去!葉承不想白白放過這個機會。
    到達荷花池還不到一點半,太陽高懸在天上,曬得人昏昏沉沉的,池邊沒有其他人,地上有一首用粉筆寫的古詩,大概是早上來這裏寫字的老人留下的。要小心,葉承在心裏提醒著自己,那個人說不定躲在哪裏默默地看著他。
    “嗡——”響起了手機振動的聲音。
    葉承嚇得渾身一震,摸了摸自己的手機,不是他的。這聲音,似乎是來自身後的那片樹叢。聲音停了。
    “嗡——”這次是葉承的手機響了。他本想掛斷,看到來電顯示是陶詩荃,又接了。
    “凶手基本可以確定了,是楚橋。”陶詩荃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興奮。
    “喔。”
    “我給他打了電話,他沒有接。”
    “你來荷花池吧。”葉承邊留意著樹叢邊說。
    “誒?好。”盡管搞不清狀況,但陶詩荃還是這麼說道。
    樹叢裏的人似乎動了,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葉承掛斷電話,對著那個人影說道:“楚橋,別躲了,出來吧。”
    一個高個子的男生走了出來,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顯得很儒雅。無疑,這就是葉承在檔案室看到的照片上的楚橋。
    “你說知道我朋友真正的死因,是什麼意思?”葉承問。
    “哦,那個……”楚橋顯得很狼狽,“我看見有人把他推下去了。”
    “男的還是女的?你還記得那個人的外貌特征嗎?”葉承開始咄咄逼人起來。
    楚橋沉默不語。
    “你就是凶手吧。殺死林浩然的是你,殺死向丹的是你,那天在解剖學教室襲擊我和陶詩荃的也是你。”
    “空口無憑的,你這是汙蔑啊。”楚橋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
    “有證據哦。”陶詩荃來了,氣定神閑地說道,“那個DV機,可是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你的罪行呢。”
    “我……”楚橋的呼吸明顯變得慌亂,“那是意外。我隻那麼一推,她撞到了頭……我不是故意的!”
    “你沒有確定她的生死,就把她泡進了福爾馬林裏。”陶詩荃盯著他,眼神銳利。
    “我嚇壞了。”
    “她還活著,卻被你丟了進去。”
    “這隻能怪她自己!”楚橋開始狂亂了,“我在風濕免疫科實習的時候,她在那裏住院,我是她的管床醫生,她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糾纏我,說我喜歡她,不論我怎麼拒絕,她都人認為我是在考驗她。”
    “她是病了,鍾情妄想症。”陶詩荃說。
    “那又怎麼樣!因為她有病,我就活該倒黴咯?我都有女朋友了,她還是不放過我。我就該被她一直糾纏下去嗎?”
    “所以你殺了她。”
    “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特意把她叫去解剖學教室,本就不打算讓她活著出去。”走投無路的楚橋自暴自棄地說道。
    “狼瘡腦病導致精神障礙,出現鍾情妄想症,向丹已經不可能治愈了。這種妄想很頑固,除了殺了她我沒有其他辦法。那天晚上她吵得很凶,我失手推了他,沒有確認她是否死亡是我失策了,這本來就是計劃之外的事件,我本來是想悄悄地、幹淨利落地殺了她的。”
    “簡直令人發指。”葉承一臉嫌惡。
    “我暫且先把她放進裝屍體的鐵箱裏。之前是打算把她做成大體標本來著,後來發現程序比我想象的要複雜,於是采取了最為直截了當的辦法,埋了。”
    “你打算埋屍體的那天晚上碰上了我和林浩然。”
    “是,真不走運啊。”
    “我們還倒了八輩子的黴呢!”葉承怒道,“所以你就殺了林浩然,還試圖用多肉植物把我砸死。”
    “是。”楚橋供認不諱。
    “還有一件事,那天下午你是怎麼知道我們要去解剖學教室的?”陶詩荃問。
    “這你就得怪自己的豬隊友了。這小子那天發了一條朋友圈,說下午要再探解剖學教室。”
    陶詩荃白了葉承一眼,葉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遠方傳來了警笛聲。
    尾聲
    葉承和陶詩荃作為證人去警察局做了筆錄,結束時已是黃昏,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
    “終於結束了。”葉承說。
    陶詩荃點了點頭。
    “DV機明明什麼都沒拍到,你為什麼那樣說?”
    “嚇嚇他罷了。話說你也夠傻的,我們兩個差點被你的那條朋友圈害死了。”陶詩荃用充滿怨念的眼神瞪著他。
    “我錯了。要不今晚我請你吃飯吧。”
    “好呀,走唄!”陶詩荃賊賊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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