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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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少艾左手攢著鐵鏈,牽著白毛,像陰間來的厲鬼一般,麵容枯槁地走在大街上。一名打更人手拿著小錘棒,迎麵撞上,看見一個青條條的人,以為撞鬼了,當場嚇得不知所措,將槌子一扔胡亂喊著:“鬼,有鬼啊!”。
他繼續緩緩前行,不知不覺竟停在煦王府前,天已微曦,灑掃門前的小奴仆持著掃帚,一見到那不人不鬼的恐怖樣子,嚇得七魂盡失,掩起王府大門,躲進宅子裏去了。
深掩的大門忽然開啟,煦王府總管手持棍棒,以為是來迎接,未料竟開口說:“王爺有令,公子不得入,若強行闖入,令我等一棒打死,請恕罪。”
蘇少艾身子晃了一下,冷哼,輕蔑,拉起手中鏈子,牽著那頭花豹,轉身而去。
行經北門大街,人潮越走越多,沿街行人驚聲尖叫,一人一豹,沿路無阻,不覺已拐進了日升樓,那店小二和掌櫃見這恐怖情景個個都刷白了臉,躲在後頭不敢上前,早起的旅客正吃著燒餅,也嚇得滿地芝麻。
手往桌子一拍:“本公子要喝酒,都散了!”
樓上忽然衝下兩名帶刀劍的浪人,似是仇家,見了人立刻拔刀拔劍就要砍,口裏喊著:“你的死期到了!”那白毛張開巨齒,吼了一聲,浪人動作遲疑時,蘇少艾看也不看,一旁狠狠嗤笑:“哈,就你們兩個人?等本公子吃完酒,午時一刻,追日廣場,不見不散。”
又令掌櫃遞酒五醰,一人獨飲。
又有來人從外頭闖進,持刀要砍,那白毛又嘶吼了兩聲,作勢要撲去,來人不敢再近。日升樓外麵圍了幾層人潮,都是來尋仇砍人,那人潮越來越多,全堵在門口。
蘇少艾灌了酒,衣襟盡濕,臉上酒漬滴滴答答,自言自語:“哈,原來,你們是怕這頭豹子啊。”再灌酒,麵容詭譎古怪,冷笑了兩聲,又朝外喊了:“午時一刻,追日廣場,本公子候著!”
頓時,一傳十,十傳百,東西南北都傳開了,堵在大門的人消散一空,都去準備了。
千杯不醉,就算是痛飲百醰也不會醉,蘇少艾喝的癡狂,白毛張開血盆大口,一醰酒淋澆下來,“來,本公子賞酒喝。”那豹子被注下一醰酒,不久就醉了不醒,睡的死氣沉沉。
蘇少艾把鐵鏈攢了又攢,扯了又扯,白毛失去意識,毫無動靜。他又令掌櫃拿把剪子,把係在手上的鐵鏈剪啊剪,一連剪斷五把剪子還剪不斷,又令拿斧頭來,劈斲幾下把桌子都劈散了這才了斷。摸摸那乖兒似的豹頭,“白毛乖,別跟著我,本公子的事你別摻和進來。”
吃完酒,沒付賬,跟掌櫃說了句:“你這兒的酒跟白開水似的,本公子隻帶著這廝出門,你若要酒賬,這白毛你就留著用吧。”
步出日升樓,朝那追日廣場慢慢走去。
那追日廣場本是衙門前一大塊空地,原為官兵練武集合之用地,平時空曠無人。衙門巡撫也接獲報信,說那蘇少艾約了仇家午時一刻於追日廣場現身,近午時分,衙門前聚集了數百名預備滋事尋仇的人,或帶著亮澄澄的刀劍槍茅,或持著斑駁的斧頭菜刀,朝這處聚攏。眾家兄弟無論是幫派還是私人恩怨,有老有少,都是過去受製於那小天霸威勢不敢發威之人,今日既廣發尋仇帖,都憤恨恨地等著,口裏咒死咒殺,無不怒瞪著圓眼。
那巡撫知這小天霸沒了聖旨護體,今日定是他的死期,也懶得插手介入,假裝不知,找個理由到他處辦案去了。
晴天朗朗,豔陽高照,這日的暖冬令人通體舒暢。
午時,蘇少艾果然獨自一人從日升樓慢慢走來了,他手裏還拎著一壺酒,如一具喪屍踽踽獨行,麵容毫無生氣。
這駭人的殺人現場,就算有人要趁機劫人也沒半點機會,他,也沒有活路了。
“距離午時一刻還有一刻鍾,本公子酒也沒喝完,喝完再讓我上路,等一下都少不了你們好處。”眾人爭先恐後,蠢蠢欲動,卻先被他那陰邪的氣勢給撂倒了。
卻在此時,那仇家黎常之卻高踞馬上,馬蹄噔噔,領著二十人護衛大隊,排開人群,他的臉得意至極笑著。
“沒想到堂堂一個國寶爺也有落難的這一天哪!”
蘇少艾不理會他,徑自飲酒。
黎常之昔日心頭怒火又燃起,睥睨著腳下落拓的人。
似乎有意挑釁,蘇少艾眼珠子露出青芒,冷笑著說:“哈,我在想,常之大人怎麼還沒來,本公子正在等你大駕光臨啊。”又吐著酒後瘋話,說,“我以為全京城就屬常之大人最是明理,可本公子卻看不出你黎常之也跟那些盲目暴民沒兩樣。”
觸動人性中的最大禁忌,自許為人上人,自傲為人中龍鳳,黎常之鐵陰著臉,向前趨近,低聲反斥:“拿我與盲目暴民相比,此話已激怒了黎某。”
“常之大人若是真想成為京城第一講理之人,豈容得下一個外地山賊在京城囂張?聽說你家大人與關弱水交好,那關某的來曆你可知道?”
“煙山關氏關弱水,全京城都知道這號人物。”
“可也有你們不知道的,比如說,他來京城的目的。”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與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怎會無端跑到我北門大街的地盤上,今日關某與黎爺連手將我的聖旨扯下,讓我家王爺臉上無光,又讓我這北門小天霸任人踐踏,你能保證那關某的眼中釘隻有我一人?不會眼紅你在京城的地位,也如法炮製一番?”
黎常之下馬來,進一步靠近說話,豎起寬耳想聽得仔細一些,二人肩並肩互相答話,眼神漠然直視前方,並無交集。
再飲一口酒潤了潤喉,忿忿不平,“南門的勢力還能撐多久?姑息養奸,成為某人的狐群狗黨,你那理字在本公子看來,該倒過來寫了!再說,你的仇家也不比我少,你今日來看我怎麼死的,不如先想想明日你會怎麼死的。還有……。”
黎常之眼神一凜,似刺中了死穴,每一字每一句都聽不下去了。
“還有什麼?”
“本公子與你同在京城出身,自然明白自己人幫自己人的道理,可那競王爺在他背後撐腰,堂堂一個大將軍不去剿賊,你也看到了,關某這三天在東門大街現身,競王爺竟然縱容他解除宵禁,廣開城門,莫說本公子嘲笑你,全京城都會嘲笑你,你黎常之素來不是愛論天理,今也昏頭,要不,怎跟這群盲目暴民同一個眉眼?區區三日,他一人累積了多少人馬?提高了多少聲勢威望?你可知如此大動作是為了什麼?”
蘇少艾偏過頭去,麵無表情垮著臉望著黎常之的側臉,將酒壺遞過去,那黎常之沒有接過酒,反而瞇起眼睛,氣得發抖,狐疑問著:“是……為了什麼?”
“已經午時一刻了,這些人等不及要取我性命了,不能再跟你說了。”
“你!”
那些仇家見時辰已到,無不摩拳擦掌要將那小天霸拿下,都惡狠狠地衝過來,眼看逼命在即,黎常之卻拔劍大喝,對著那些作勢要殺人的仇家號令:“且慢,你們都給我聽著,我黎常之定會替你們打抱不平,我一向講理,定會替天行道,他的命先寄在我這裏,你們都先散了!”一群人哪肯就此作罷,刀劍霍霍,“常之大人,你且讓開,這仇今日非報不可!”
那蘇少艾匡的一聲將酒壺往地上一擲,炸成片片碎片,往前一步,拔出長劍,“本公子不怕死,二十年後又是一條英雄好漢!”眼看他一派自願就死,就要迎向洶湧的殺命大陣,黎常之心一急,急忙伸出長臂將他攔下,阻止他再往前一步,又在他耳邊低語:“你今無權無勢,聽說你家大人也將你逐出門戶,不如先到我府上避難。”
又悄悄令二十人護衛:“將此人秘送麒麟閣,不得有誤!”
又朝尋仇人群高喊:“都別追,都給我解散,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策馬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