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低頭便看見那日的少年嘴角叼著狗尾巴草，手上拿著掰下來的狗尾巴莖，在地上胡亂地畫著畫。
    鄭俊傑看著連樸走出來的身影，眼光一亮，連忙扔下手中的莖草，顛了顛身上沾著的土，走了過來，“你身子骨不錯啊，竟然熬過來了。”
    “水……水……？”連樸直感覺腦子裏滿是漿糊，醒來了之後，也不知道現在是過了幾天了，隻覺得肚子裏空轆轆的，說話的聲音，更是像未磨合的齒輪一般，哢哢地難聽。
    鄭俊傑眉毛一挑，從懷裏掏出了一包油紙，又把別在腰帶上的水壺拿了下來，遞給了連樸。
    連樸忙把水壺搶了過去，灌進喉嚨裏，嘴角滲出了點點水滴，喉嚨不斷地上下聳動。
    鄭俊傑拍著連樸的後背順著氣，另一隻手把油紙撥開，露出了一個粽子，還散著點熱氣。
    “你那天突然就暈了，我哥說，鄭家班不收廢人，你熬過來了，應該就能留下來了。”
    連樸喝水的動作緩了下來，分了點神聽著鄭俊傑的話語。
    “你呆在這柴房都兩天了，虧得你身子骨不錯，居然熬過來了，我哥就叫我在這裏候著，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我最喜歡的就是粽子了，你要不要吃。”鄭俊傑把粽子遞了過去。
    連樸啞著聲音說道，“你哥就沒有教過你，病人病剛好不能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嗎？”
    鄭俊傑撇撇嘴，收回了手，“不吃拉倒，這可是鹹蛋黃餡的，我哥平日裏可不讓我吃，還是我偷偷拿打賞去城門李嫂那買的，那路可遠了。”
    連樸愣是被鄭俊傑那小眼色給惹笑了。
    一拉著肺就咳嗽了起來。
    突然，幾聲狗吠從遠傳穿了過來，連樸定了定神，遠遠地看到蝴蝶犬邁著短腿奔了過來，身上的白毛也飛揚了起來。
    熟悉的身影，嘴上的煙槍換成了煙鬥，鼻子上架著的西洋眼睛反射著光，穿著二侉子，眉毛似是擠在了一起，踱步走到了兩人的麵前。
    鄭子鎧斜眼對著鄭俊傑一眯，鄭俊傑便連忙把油包塞到了連樸的手裏，忙不迭地說了聲，“大哥，我先回去練功了。”便連跑帶跳地望著鎧爺反方向跑了。
    鎧爺輕笑了一聲，問了一句，“留？”
    連樸握了握手上的油包，還餘著些熱乎的溫度，輕輕地點了點頭。
    鎧爺從二侉子裏伸出了手，指著柴房邊的拱門，“去宿房那洗漱一番，吃了飯，有你好受。”
    連樸緩緩地撐著站了起來，給鎧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便慢慢地，往拱門的方向走去。
    鎧爺看著連樸的背影，終是輕哼了一聲，明明未老，肩膀卻下意識地耷拉著，邁著八字步，喚著蝴蝶犬的名字，“小明，走，吃飯去咯。”
    李慧璞看著手裏的信箋，信角已經泛起了皺褶，信麵也泛起了毛屑，不難看出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好幾次。
    “夫人，你莫要再看了，知道樸兒安全便好。”連國公輕輕地揉著李慧璞的太陽穴。
    “樸兒落到鎧爺的手裏，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李慧璞把信輕放在大理石桌上，用蹲螭鎮紙壓著，信上沒有署名，僅僅在右下方有一個梅花印，仔細看像是小狗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