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寶艾醒來以後才知道章遠恒回來了。他幾乎都要忘記章家還有這麼一尊大佛的存在。章齡之起床以後直接去了章遠恒的書房，不知道他們父子在談些什麼……
    關寶艾趴在沙發上問老黎：“章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先生……”老黎有些為難：“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那他脾氣怎麼樣？會罵人嗎？”關寶艾又問——他對於章遠恒一點都不知道，即使是上一世，也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先生倒不會罵人。”
    “那他和哥哥像嗎？”
    “少爺更像過逝的夫人。”
    “那脾氣像嗎？”
    “這……”老黎頓了下：“或許有些……”
    正說話著，樓上傳來聲音，關寶艾忙端正姿勢，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隻見章遠恒和章齡之一前一後出現在樓梯上，然後走了下來。
    關寶艾心裏直打鼓，他看到了章遠恒——以前隻覺得章齡之身上的氣勢震人，現在才知道是遺傳自誰了……果然是章家的當家人，明明臉上的表情是柔和的，可是依舊讓人不敢直視。
    章遠恒走到關寶艾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抬起頭來。”
    關寶艾乖乖抬頭，還是不大敢和他對視。
    “看起來是個聽話的孩子。”章遠恒微微一笑：“叫寶艾是吧？”
    “嗯，我是關寶艾。”
    “這段時間，要多謝你陪在齡之身邊了。”
    “沒……”關寶艾偷偷看了眼章齡之，見他臉上沒甚表情，繼續說：“齡之哥哥對我很好。”
    章遠恒看了看手表，“是時候吃午飯了。”
    老黎馬上回道：“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好，那就去飯廳吧。”章遠恒道：“來，走吧。”
    章遠恒走在前麵，章齡之和關寶艾跟在後麵，在章遠恒看不到的地方，章齡之揉了把關寶艾的頭毛，然後很快放手繼續往前走。關寶艾心想：這算是安撫嗎？
    吃飯的時候，關寶艾也是正襟危坐，循規蹈矩，話也不敢多說一句了。而章齡之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這時候也是一言不發。
    “今天的魚湯倒是鮮美。”說話的是章遠恒。
    “這是早上剛送來的鮮鯽魚，先生喜歡我和廚房的張媽說一聲，下次再做。”老黎在旁回道。
    “好東西也吃太多也沒趣了。”章遠恒看向章齡之：“不過我記得，齡之原來不愛吃魚，也不怎麼碰魚湯的。”
    此時章齡之麵前正放著一小碗喝了幾口的魚湯。章齡之微微皺了下眉，說：“口味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關寶艾更加不敢說話了——因為是他喜歡吃魚，魚湯也是他想喝章齡之才吩咐了廚房的……說起來他們兩個的口味倒不是誰遷就誰，隻是時間長了，會互相影響一些……
    關寶艾低頭吃著碗裏的魚肉，心裏想著這頓飯可真難熬……吃過午飯以後他還是找個由頭回關家去吧，省的在這裏受罪……
    關寶艾正想著借口呢，卻不防章遠恒突然叫了他一聲：“寶艾，你……”
    關寶艾正吃著魚呢，雖然他平時吃魚是高手，可是這鯽魚本就多刺，而且這猝不及防的，他嚇了一跳，結果……魚刺卡喉嚨了……
    章齡之看到關寶艾一下子漲紅了臉，就知道不對勁，他轉頭對老黎說：“去拿杯醋來。”
    “是，少爺。”
    那根刺好像還不小……關寶艾感覺刺卡進肉裏，都有血腥味了……他想弄出來又弄不出來，眼睛都紅了……
    老黎很快把醋拿來了，關寶艾一口喝了下去。
    “怎麼樣？”章齡之問。
    “沒……沒事了。”關寶艾說了謊，其實那根刺還在，隻是他知道現在應該少些事。
    “到底還是小孩子，毛躁些。”章遠恒笑了：“好了，繼續吃飯吧。”
    接下來吃飯的時間對於關寶艾來說都是折磨，他試圖大口吞東西，可是都失敗了，他都懷疑那根刺是不是長進肉裏了……偏偏他還隻能忍著……
    終於吃完了飯——
    “章先生，齡之哥哥，我家裏有事，我下午就回家去了。”關寶艾鼓起勇氣說完了這句話。
    章遠恒還沒開口，章齡之先說話了：“那就讓阿城送你回去。”
    “嗯。”
    關寶艾回房間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走了，那車開了一半關寶艾覺得方向不對，問：“阿城，今天換道嗎？”
    “四少，少爺交代我先送您去一下杜醫生的診所。”
    “啊？”關寶艾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哦。”
    原來……章齡之看出來了……
    不知道章遠恒回來做什麼，好像章齡之根本不知情，連老黎也不知道……
    關寶艾挺怕章遠恒的，真是個深不可測的人……不過，如果不是待在章齡之身邊幾年，章齡之對他來說也是個可怕的對象……果然是父子啊，都是那麼強勢的存在……
    關寶艾想不到的是，接下來整整一個月時間，章家的車都沒有來接過他，而章齡之也沒有再聯係他。連關家的其他人都覺得不對勁，老太太還專門把關寶艾叫過去問話——
    “章先生回來了。”
    “他見過你了？”
    “見過了，我們還一起吃了飯。”
    “然後呢？他有和你說什麼嗎？”
    “他同我沒有說過幾句話……”關寶艾老實回答：“那天吃過午飯以後，我就回家了。”
    “你仔細想想，”關老太太微蹙著眉：“是不是哪裏做錯了，惹得人家不喜歡了？”
    “我……”關寶艾低下頭：“我也不曉得……”
    見他依舊這副唯唯諾諾呆呆蠢蠢的模樣，關老太太眉頭鎖得更緊了，但是也沒什麼話說了：“行了，你回去吧。”
    “嗯。”
    關寶艾離開的時候，還聽到二太太在和老太太說話：“這寶艾到底年紀小，或許真的哪裏做錯了也沒發現……”
    老太太歎了口氣。
    原來關老太太以為關寶艾討了章齡之的喜歡，應該就萬無一失了，沒想到，還有一個更要緊更重要的人物——如果關寶艾不得章遠恒喜歡，那麼結果可想而知……
    很快，整個關家都知道曾經以為攀上高枝變鳳凰的關寶艾，又變回了山雞。
    “到底是上不得台麵的。”
    “本來就是個玩意兒，人家不喜歡肯定就丟一旁了。”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
    那些人背地裏都是這麼議論的，有時候他們在關寶艾麵前也沒遮掩，比如關寶艾經過花園的時候，傭人們也沒避諱他說這些冷嘲熱諷的話。前兩年，關寶艾和章齡之關係好的時候，他們還各種奉承他，這說翻臉就翻臉了。
    現在就隻是對自己，關寶艾猶記得上一世關家落魄的時候，遭受的冷眼和口水更多，乘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更是無數……這就是世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