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二月天。卻是個不太平的日子。
    醫生世家的章家出了件大事兒。
    要細細說來，這事不僅和章家有關，還同軍區大院的何將軍家裏的孫子何紹有關。
    章何兩家交好，章家長子和何將軍的長孫同年同歲，不過章張能耐，還沒到十八歲已經保送都柏林醫科大學，何紹卻半點不見吭聲，要想上個大學，找關係是必須的了。
    可以說，章張是這一片兒所有世家子弟裏最讓家長喜歡的一個孩子，他聽話，性格溫和，成績優異且懂事。至於何紹呢？別說讓人多頭疼了，語數外政史地物化門門闖紅燈，脾氣還倔的同一頭牛一樣。不知道惹了多掃事兒，氣的他家裏切了何紹的經濟來源，每個月就給三百塊。要不怎麼寒戚戚的日子裏非和家裏賭一口氣，跑去賣玫瑰花賺錢了呢。
    品學兼優的章張同頑劣不堪的何紹成了好朋友這件事情讓不少大人都跌破眼鏡，後來一想，畢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再說章張這孩子能給何紹做個模樣，家裏當然樂嗬嗬的讓兩人一起玩。
    這玩著玩著，就玩出了界限。
    兩人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大人打趣“章張走在前麵，叫一聲何紹的名字，準有人應聲。”
    足以看出兩人關係親密到如何地步，也能看出兩家對他們之間友情的態度。可不是，高二那年章張同何紹以離學校遠為理由搬出去住兩家家長都沒發現什麼不對。
    直到現在——
    情人節的第二天，空氣中料峭的寒意還沒被抹幹淨。
    章張同何紹脊背繃得筆直，兩人並排跪著，前麵是威嚴的何老將軍，以及章張的父母。大廳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說！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做出這麼不堪的事情的！”老將軍年紀不小了，可是訓斥起人來依舊中氣十足。聽的人心肝脾肺腎都跟著顫。
    何紹的嘴角扯得筆直。
    情人節之後，他給了章張一個吻。
    或許是太過放肆了，沒注意到街口相攜走來的小叔叔。
    所以隱匿的感情一下子曝光在家長麵前。
    章張被何老的目光刺的皮膚生疼，他抖了抖身子，原本蒼白的臉此時更是毫無血色。
    何紹敏銳的感受到了章張緊繃的肌肉，腮幫子鼓了鼓，青澀的臉上不可名狀帶上一抹剛毅，他伸手快速的握了一下章張的手，章張的手冰涼的嚇人，何紹的動作還沒延續到第二秒，就被老將軍甩了個打耳光子，嘴角都沁出來血痕。
    啪的一聲同老將軍雷霆萬鈞的怒吼同時到來“何紹！”
    “何、何紹…”章張嘴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識低聲叫出何紹的名字，心疼的看著何紹被打偏的臉，性格溫和的年輕人目光裏流露一絲痛苦，卻在觸及何紹的紅腫起半邊臉時，閃過一陣堅定。
    “父親，母親，這件事情——”
    “是我強迫章張的，不關他的事情。”何紹麵無表情的開口打斷章張的話。他太了解他的張張了，了解到，對方一張嘴就能知道他想說什麼。
    “啪——”老將軍謔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手勁兒極大的再次甩出一巴掌，不留餘地，何紹被他扇倒在地，低低的咳嗽著，竟然吐出了一個帶血的斷牙。
    “何紹！”章張被嚇壞了，聲音尖的自己耳膜生疼，雙目更是赤紅，章父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瘋狂又失控的兒子，竟然什麼都不管不顧的想往何紹身邊湊。
    怎麼可能是何紹強迫他的，分明是、分明是兩個人都……
    何紹一個眼神掃過來製止了章張的動作，章張仿佛被他深情又晦暗的目光生生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看著何紹又咳嗽了幾聲，舌頭頂了頂兩邊臉頰。搖搖晃晃的重新站起來跪在地上。
    “爺爺，都怪我，和章張沒半點關係，他隻是受害者。”何紹冷靜開口，聲音悠長的在房間裏回蕩。
    “強迫！你竟然敢對章張、你、你讓我怎麼麵對你章叔叔他們，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裏放！我們何家還從來沒出現過你這樣的不肖子孫！”
    何紹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語氣平靜“恩，所以要怎麼處理我都接受。”
    他膝蓋挪動，朝章張的父母深深跪著，“對不起，章叔叔，章阿姨。是我做錯了，不關章張的事情，你們不要怪他。”
    “何紹…”章張渾身哆嗦，他的父母還沒說話，他已經忍不住開口，何紹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心尖輕輕一顫，他開口，沒看章張“你不知道我對你有這樣的感情，我很抱歉，對不起。”
    對不起，我愛你。
    我的…張張。
    不，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說……章張痛苦的噙著淚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何紹腫起來的臉，還有那雙黝黑的眼睛。
    可是何紹什麼都沒說，他就一直這樣沉默著沉默著。
    這樣的沉默，章張卻明白是什麼意思。
    因為知道何老將軍是一個多麼決絕的人，因為知道父母失望的眼神對於自己來說會帶來多大的痛苦。
    可是何紹，可是，何紹啊！沒有你，我怎麼還能活下去！
    塵埃落定，伴隨著老將軍心如死灰一般擺擺手“我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居高臨下憐憫的看著大孫子，“你…你就去531好好反省吧”
    531，絕密部隊，所有九死一生的任務都在這裏。而何紹才是一個十八歲的未入伍的新兵。老將軍是打算用孫子的命來贖罪。
    何紹一個人跪在大廳，章張跪在他的房間裏。無論父母怎麼說，章張不願意再說一句話。
    何紹被送走的那天，章張跳了窗傷了手，拚盡一切的去見了何紹。
    可是何紹一句話都沒說，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兩人都知道，這一別，生死無蹤。
    何紹給了章張一個融入骨血的擁抱。
    沒有親吻。反而決絕。
    章張在十九歲那年手上留了一條被尖銳的石頭劃破的傷痕，毅然決然拉著行李箱去了都柏林。從此沒回過家，近乎和家裏斷絕關係。
    隨著年歲流逝，兩家人漸漸明白過來，十九歲的何紹為了保全章張毅然承受老將軍的怒火，被強製送到軍隊，接受一切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章張不負情深，一日又一日的等了八年。
    至此，在家長看來的一場悖逆的感情，生生在兩個應該是少年人的生命裏刻成兩道傷疤。
    其實當年分開兩人之時，他們根本沒有過多的交流，隻是何紹的一個眼神，章張的一聲‘何紹’。
    於是八年。
    奈何八年。
    最終…八年。
    他的何紹，回來了。
    帶著一身傷疤和水汽，風塵仆仆和鐵鏽味，來接他年輕的醫生。
    

    作者閑話：

    嗯哼~粗長的一章。
    《舊時光》大概到這裏打止，竹馬竹馬的故事。渺無音訊的八年。時光中的堅守和男人刀山血海中關於愛情的不棄。
    話說回來，章張和何紹也是我另外一本書《重生之三順不順》裏的一對cp的名字呀~不過何紹沒這麼正經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