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飯時候符婷又是幾乎不吃，江哥兒華哥兒瞧著大少爺不高興，故意沒話找話跟他聊了許久，榮哥兒還磨磨蹭蹭的哼了一曲哄她高興。眾人見大少爺臉色稍齊暮色已濃，這才回去旁邊房舍休息。
    “大哥，陛下並無旨意有書才能渡江，我們這樣做是假傳聖旨。”符江一邊伺候長姐歇息，一邊問出自己擔心的問題：“若是百姓拿了書卻過不了江，咱們忠毅伯府聲名就毀了。”
    陪著幾個小的鬧了一夜符婷應付得有些累了：“放心，有爹爹呢。隻可惜這事還是起晚了，百姓跑了一大半才真正開始。”閉了眼睛斷續說：“秋後過江嚴管，爹爹必然會記起我與他之約。爹爹最知符思，定會猜到我留在京中遲遲不肯起行就是為了這一著。”
    最關鍵的符婷卻未說，經曆了兵禍災難又驟然遷都，朝廷已經沒錢了，而符家卻有。整個大周官吏唯獨符家封地在下江，那是整個江南最為繁華的城鎮。《周文帝借下江》是上了史書的典故，忠毅伯符慎隻需趁此機會，提出攜書卷者可過江大事即成。
    符江將小毯往她腹部提了提：“夏夜雖熱，大哥不可貪涼，這個時候若是病倒就糟糕了。”見符思已均勻了呼吸知是睡熟了，便退到旁邊涼席上一躺，和衣又是一夜。
    聽大哥一席話，符江這會兒終於品出了父親的心思，臨別前將長姐一事告知，父親心中早防長姐這一手呢。知子莫若父……望了一眼熟睡的符思，知父莫若女。
    第二日醒來，見符思一臉沉重蹲在席前，眼睛看著自己卻又不像似在瞧自己：“大哥？”喚了一聲沒有回應頓時急了：“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呼——”符婷吐出好大一口濁氣，猛地站起：“收拾包袱，秋冬和府兵已去書庫牽馬了。”將馬匹藏在書庫是符婷走的一步險棋，賭的就是亂民對書卷沒有興趣。
    “漳州破了？剩餘的書不管了？”符江一聽要走翻身爬起來，開始整理行裝。
    “沒有，守將棄城了。”卻沒回答關於書的疑問。京城此時早斷了音訓，前方戰況如何符婷根本無從知曉，她隻是憑著記憶，知道漳州就在這幾日破了。
    從前日起領書的百姓愈發稀少，晨起派秋冬二人出門探查一番，回來說：“走出老遠也沒瞧見一個活人。”京城已是一座死城，必須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符江聽到漳州守將棄城狠狠一跺腳：“這些……”
    “不可胡說！”符婷突然厲聲喝住符江：“與其守著一座孤城，不如東投護衛東北糧倉。就算戰死沙場，也該死得其所。”一邊說話一邊飛快收拾包袱：“馬上入秋了，大正軍正覬覦東北糧倉。漳州守將這一著，絕對是步好棋。”
    “那我們……”符江終於緩過神，開始擔心自己這行人的安全問題：“我們能跑過大正騎軍？”
    符婷慢慢轉過身，堅定的一字一字的說：“從漳州到這裏還有二日馬程，皇帝跑了的消息大正軍已經知曉，再犯不著連夜開拔。”停一下繼續道：“大軍需要修整，我們尚有幾日時間逃跑。”
    根深蒂固的信任在先，符江絲毫沒有懷疑符思的消息來源，隻加快速度整理包袱行裝。早在最後一批奴仆離開符婷就刻意鍛煉幾個兄弟自理能力，更囑咐輕裝上路，雖說突然起行收拾起來卻快。
    少時秋冬牽來了馬匹，符榮符華也侯在門外，幹糧飲水都是早準備好的。主仆府兵分別上馬，一時無話，快馬加鞭直奔南門而去。
    出了南門跑了一氣，沿途不見任何百姓，該走的早就走了，官道上除了符婷這隊人馬再不見活人。老馬識途的府兵將眾人帶到溪流邊歇息，主要夏天炎熱，飲馬極為重要。
    符婷將幾個孩子全招呼過來，分派了幹糧：“今日起口糧定量供給，此去下江艱險重重，沒有吃的咱們都得餓死。”
    “我們也沒有厚衣裳……”符榮艱難的咽著幹糧，憨氣十足的問：“大哥哥隻許帶一個包袱，要是入秋了怎麼辦？”
    符婷刻意誇張的白了他一眼：“你這會兒知道後悔了，早讓你走為何不走？”符榮癟了下嘴，扭過頭去繼續吃，不吭聲了。
    回頭看了一眼默默坐在角落吃喝的符華：“華哥兒可有後悔？”
    符華聞言急忙放了幹糧，認真說：“大少爺待我親厚，除了跟著你，符華想不出還能跟著誰。”又堅定的添了一句：“跟著誰符華都是不肯的。”
    “聽到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這邊的符榮：“小家夥，不會冷到你餓到你的，放心就是。”卻琢磨著一路南行若都是這般不見人煙，衣食還真成了大問題，這擔憂卻不敢在大夥麵前流露半分。兵荒馬亂的年月，除了趕赴下江一條路，其餘的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