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之位引發的諸王子對戰，最終以大正王戟薑戎裝上陣宣告暫停。爭鬥雖然停歇，隱藏在軍中的矛盾卻需要時間處理。大正三軍在國師祁流風多番調解後恢複了表麵平靜，戟薑又按國師之意重新整合部隊，鼓舞士氣，一來二去用了十多日時間。
    戰機稍縱即失，這一場傷亡可忽略不計的暴亂，給了漳州軍整編的機會。那些從芒塘山撤退的幾萬守軍，借此良機得到了最適合自身條件的合理安排。
    仔細算一算，實際上漳州未堅守到四十日，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來天。然，就這二十天的對戰對於大正三軍而言，確是最辛苦的攻堅。
    諸王子覬覦元帥之位各懷鬼胎，大元帥手中雖多了五千嫡係，這五千人卻是周人降卒。大王戟薑又堅持認為降卒此戰不益參戰，戟城這個大元帥手中能用之兵真是少之有少。打到半路又聽聞周文帝早就跑了，全軍愈發氣餒。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攻了二十多天漳州城牆竟未撕破分毫。
    實際上漳州並非大正軍隊攻下的，而是一開戰守軍便得知皇帝跑了，若不是掩護京師百姓逃亡，守將當即就會下令東撤。
    漳州，其實是大周讓給大正的。大軍撤退時還剩餘了二萬殘軍，守將不忍再讓跟隨自己多年子弟兵送死，選擇了棄城東投。這些軍人也是人，他們忠誠勇敢，他們並不該死。
    京中符婷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先是讓好幾百宮人帶著書冊離京，又讓他們沿途宣揚：“沒有書卷過不了江，書卷裏夾著忠毅伯府開的路條，快去瓊林院領書。”
    符婷想的辦法是好的，可惜老百姓信的很少，真正有些學問見識明白這個道理的來領了書也幫著沿途宣傳，依舊是杯水車薪。
    趁著幾日空閑安排了最後一波哥兒們離京後，符榮符華與一班親隨奴才仍舊不肯拋棄符思兄弟。無論二人怎麼勸說，這幾人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可靠的二十府兵，加四個年輕主子四位忠心奴才組成了二十多人的小團體，整日以瓊林院為家，吃喝拉灑全在裏麵解決。瓊林院係大周頭等官衙，裏麵倒也寬敞，二十幾人住進來反倒比忠毅伯府安全。
    又過幾日，皇帝逃跑了的消息傳遍大周南北，京城官軍跑得一個不剩，各豪府官衙連連遭遇洗劫，亂民盜匪愈發猖獗。亂民盜匪也到過瓊林院，見一屋子全是穿著麻布孝衣的孝子賢孫，不見半點珠寶金銀。踢開門戶，入眼除了書還是書，看了幾間逛了一頭，後麵書庫甚至都沒去瞧，扭頭就去了別家再未來過。
    符婷這才寬了心，讓符華和符榮帶了餘下的府兵去各處張貼告示。又派秋冬二奴去南門截人，苦口婆心解說了好幾日，終於陸續有了百姓來領書。
    每冊書扉頁上簽上符思大名加蓋伯爵府圖鑒，這是必須的手續，否則隨處撿本書就要過江，豈不是亂了本心。
    這一日瓊林院終於閑了下來，午後再無人前來領書，符婷靠在椅中空洞的雙眸看著烈日透過窗紗照進屋來，落在地麵上斑駁的影子發愣。好一陣又茫然的伸出五指抓一把陽光，好像這樣做能讓慌亂的心安定下來。
    符江見狀心頭難受，扶著她好好的歪了卻找不見話說。自從前些天莫名腹疼後，長姐一旦閑下來就是這個樣子，一句話也不說，但凡有人跟她答話，得到的也隻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再不然就是一個艱難的假笑。
    “兩次腹痛距離正好一月罷？”符婷突然說話了：“我記得上次腹痛是送爹爹南歸。”
    “大哥想說什麼？”計算下日子，確實相隔一月：“大哥且勿多思，不過腹痛而已。等回了下江，咱們好生讓郎中瞧瞧。”
    不置可否的“嗯”過一聲，符婷重新舉起手來，一把一把抓著透進來的陽光，繼而眯了眼睛：“如果大哥這輩子就這樣不男不女了，結局會如何？”
    “大哥！”符江驚得跳了起來，急忙俯身榻前壓著聲音說：“大哥怎會如此想，爹爹說過等再過幾年想辦法讓你……”
    “爹爹會有辦法的。”符婷努力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拍符江：“去後麵瞧瞧，夜飯好了沒。”眼瞅著符江一步三回頭的走遠才捂著胸口閉上眼睛，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喃出一句：“這懲罰也太重了。”
    第一次腹痛符婷並未察覺異樣，隻以為那杯茶作祟，幾日前再一次腹疼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十四歲，這個時代女子成熟得早，十四歲許多女孩兒都嫁人了。可是自己居然尚未發育，甚至一星半點征兆也無。
    一下接著一下撫摸著平坦的胸部，符婷猛的狠狠捏住胸口衣衫。難道？！難道真要不男不女的過一輩子？一陣寒意從胸口延伸出去直達四肢百骸，縱是炎夏也機靈靈的打起一陣寒戰。
    正遍體生寒無法自持符江等人已端了晚飯回轉，遂指著榻說：“幫我挪到窗邊上去，仿佛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