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阿姨出去之後，維彤就笑著對我說，“塵兒，你這回回家，你得脫兩層皮啊，人還沒回去，你老爸就把眼線安插過來了！”
    “我知道啊!”我沮喪地說道，“共軍太狡猾了！”
    然後看著陸羽，充滿同情，“你做好思想準備，革命道路會很艱難的！”
    “我懂！”陸羽一臉淡然。
    “你把晨晨先抱到臥室吧，讓小家夥先睡一會兒！”說著，拉著陸羽來到我的臥室，頭也不回地對維彤說，“你自便啊！”
    “重色輕友！”維彤嘟囔著，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來到臥室，看到張阿姨貼心地都已經幫我換了新床單，便伸手接過睡在陸羽懷裏的小家夥，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塵，再給我多透露些吧，讓我知道自己處在怎樣的境況中！”陸羽站在我背後，看著我給晨晨脫了衣服，並把她塞到被子裏，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了，“我好有個準備！”
    我看著有些犯迷糊的晨晨，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兒，然後起身，想著怎麼說才更合適些，一回頭，卻和陸羽撞了個滿懷。
    “既然讓我擋箭，”他順手摟住了我的腰，將我牢牢地固定在懷裏，“就得讓我死個明白，不是嗎？”聲音裏帶著戲謔，眸色黝黑深沉，讓人看不清那裏麵到底是什麼。
    我第一次距離他這麼近，因為心虛，一時倒真忘記了要說什麼。沉默間，我聽到了自己心髒急速跳動的聲音。我有些尷尬地想用手推開他，但沒有成功。
    到底是被他看穿了，還以為自己的這番心思能瞞天過海，但我卻忽略了他是那個不放過任何細節，心思縝密的“十步男”，我這個“三步女”總是棋差一招的。
    我認命地放鬆了緊繃的身體，開始給他補充信息，“三年前，我因為和邵江結婚的事跟父母鬧翻了，一直沒回過家。前些天跟我媽坦白了我離婚的事，我家老頭兒才鬆了口允許我回家。”我小聲地簡述了一下和父母之間的僵局，但是刻意地回避了蔡楠的事情，潛意識裏似乎還是不想讓陸羽知道——我之所以帶他回家是為了消除父母讓蔡楠回歸的想法——雖然我的確是利用了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也不敢抬頭看他，我的眼神兒一定會出賣我，所以幹脆裝到底。隻感覺心裏亂糟糟的，一時也無法計算這麼敷衍他的後果。
    “還有什麼？”我聽見頭頂陸羽問話的聲音。
    “什麼？”聽見他的話，我一半是驚詫，一半是不解地抬頭望向他，腦子已經當機了，編謊騙人果真不是我的強項。
    “我覺得你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告訴我。”陸羽低下頭來，呼吸輕掃我的臉頰，眼睛裏的墨色更深了。
    我的臉頓時燥熱起來，心跳也亂了節奏，腦中兩種答案激烈地掙紮起來——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
    也許是我臉上的慌亂表情刺痛了他的眼睛，陸羽不再逼問我，而是用手將我的頭按在了他的胸前，“我知道，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太短，”他輕聲細語地說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坦誠你的想法。”他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繼續說，“你在還無法完全相信我的情況下，帶我回家見父母，不會隻是因為他們允許你回家那麼簡單吧？如果隻是那麼單純的原因，我不出現是不是對你更有利些？嗯？傻瓜！”
    我在他胸前無力地閉了閉眼睛，果然啊，被他一眼看穿！
    此時的我，心裏有無數隻羊駝跑過，每一隻羊駝的頭頂都飄過一句話“我對你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是南才！”我繳械投降，坦白從寬，“他前天去看過我父母，也告訴了我父母這些年他的變故，而我父母似乎也有接受他的意向。”我歎了口氣，“我不想……”
    還沒等我說完，陸羽的唇就落在了我的額頭上，“如果是這個理由，我願意被你利用！”我感覺他擁抱我的力量又大了些，“塵，這就夠了！我會讓你全心全意接受我的，雖然這次的見麵，可能會讓你父母對我的印象不太好，但我不介意……”
    如果是在十年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可能會淚流滿麵，奉上我的吻。說不感動是假的。
    但，現在的我，隻能將自己的頭埋得更深更深……
    吃完張阿姨做的飯，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我如約提前給馮哲坤先打了電話，然後陪維彤去了醫院。找到病房，推門進去的時候，秦姨已經醒了。看到維彤的那一刹那，秦姨的眼淚就流個不停。我走過去和秦姨寒暄了幾句，稍稍緩和了一下氣氛，對維彤使了個眼色，就借口跑了出來，給她們母女倆留下獨處的空間。
    可能是因為臨近除夕，醫院的走廊冷冷清清的。正當我轉過彎準備下樓時，看見了一個消瘦落寞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這個身影我有些印象。上次看見他的背影時，維彤正激動地抓著我的雙手，告訴我那就是他暗戀了很久的導師——馮哲坤！
    我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端詳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叫他——“馮教授！”
    男人回過頭，看見了我，稍一遲疑，繼而釋然，“小葉！”他認出了我，我微笑著向他點點頭。
    “你們來了！”他的嗓音雖低沉，但是很好聽，帶著些儒雅的韻味。
    “嗯，剛來不久！”
    “小彤，”他有些猶豫，“她還好吧？”
    “挺好！”我語調輕緩地回答，“她現在跟我住在S市，是《錦瑟》雜誌社的實習編輯！業績很不錯！”說了些盡量讓他寬心的話。
    “那就好！”深深舒了口氣，然後他就沉默了。
    我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並不適合拿來聊天，於是就撿了最想提醒他注意的說，“彤彤她懷孕了！”
    聽到我說的話，沉默的男人立刻錯愕地抬頭看著我，眼裏滿是驚異的不可置信，我明白這個消息對他的震動實在不小，“她想要個孩子，但沒打算結婚！”我頓了頓，“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幫忙勸勸秦姨，不要生她的氣。已經3個多月了，現在這種情況，盡量讓她倆都不要情緒太激動！”我的話隻能點到為止，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愛秦姨，希望他能護這對母女周全。
    我離開的時候，馮哲坤也離開了落地窗，不知今天事情會不會有所轉機，希望我愛的人都能夠幸福。我望著醫院花壇裏獨自開放的一支梅花，默默祝福。
    回到公寓，陸羽正窩在沙發裏看書。掃了一眼書名——《教父》，那是幾年前我看了電影之後買的，沒翻過幾頁。
    “回來了？”陸羽看見我進門，懶洋洋地跟我打了個招呼。嘿！這人還真不見外，在我的公寓竟然一點客人的自覺都沒有，毫無壓力，自在舒適地像自己家一樣。
    我不禁腹誹：看你能自在多久，等真的回到家，我家老爺子夠你喝一壺的！
    “晨晨還沒醒嗎？”我開始沒話找話，心裏卻計劃著回家的說辭。
    “可能是太累了，一直睡著呢！”他坐直了身子，騰開了一塊兒空地，好讓我坐下。我就勢癱在沙發上，頭靠著沙發背，仰望天花板——真的不願意回家啊！
    “我看咱們今晚就得回去一趟，是吧？”這男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嗯！”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想好方案了麼？”
    “沒有！”
    “我剛剛趁你出去的時候，到超市買了些東西，第一次登門，不能兩手空空，你幫我看下，還缺什麼不？”陸羽努嘴朝餐桌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我回頭看了看餐桌上放的一大堆東西——還真把這當回事兒。轉過頭來對他說：“東西是次要的，怎麼過我家老幹部那一關才重要吧？”
    “你都沒信心麼？”他挪了一下身子，坐在我旁邊。
    “我還好說，裝死皮就可以了。你怎麼辦啊？”感歎完這話，我立刻覺得有哪裏不對？我怎麼擔心起他來了？
    “現在感覺到為難了？”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擔心，這男人眉眼間都是笑意，“說說看，為難什麼？”然後又向我靠近了些，想伸手摸我的頭。
    我下意識地偏頭躲開了，我們還沒那麼熟好麼！他手尷尬地頓了一下，落在了沙發背上，隻是用他的眼睛望著我。
    “我對你什麼都不了解，怎麼介紹你？”以我們家老幹部那敏銳的目光，肯定會看出破綻。到時候會不會適得其反？被老頭兒識破我的詭計？這才是我擔心的好吧？
    “那要不要現在臨時抱佛腳地了解一下我？”男人興趣盎然，一幅你問什麼我答什麼的表情。
    我翻了他一個大白眼，“不要！”仗著心底最後一點兒抵觸情緒，我無情地拒絕了他，“到時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陸羽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然後也和我一樣癱靠在沙發上，同樣望著天花板，“我都沒辦法走到你心裏，拿下你老爸也沒什麼意義吧？”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試探著，希望他放棄。正如他所說的，不讓他出現，我的“回家之路”可能會更順利些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給自己找這麼大個麻煩？事實告訴我，算計別人最終都會害了自己，我這步棋，走的可真夠爛的！
    “我來都來了，可不想這麼回去。你多少也得為你自己的算計付出些代價吧？況且……”他故意隱去了後麵的話。
    “況且什麼？”覺得他話裏有話，我立即坐直了身子，望向他。
    “況且，”他也坐直了身子，笑盈盈地、不懷好意地看著我，“有機會讓你真正地認可我，我怎麼會輕言放棄呢？”說完，用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他……他……他竟然……刮我的鼻子？老娘我好歹也三十六歲了，他竟然刮我鼻子？
    我氣結。瞪著眼珠子，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哈哈！”他笑著起身，“我去下衛生間！”
    留我一個人無語地坐在沙發上。
    啊……氣死我了！敢刮我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