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白天已經過去，因為憂思過慮，我疲憊不堪地在沙發上又睡了一覺。直到有隻大手撫上我的臉龐，我才悠悠轉醒。看見來人是陸羽，我的心平靜下來！
    平靜下來？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我起身，毫無痕跡地讓自己的臉擺脫了男人的手。
    意識恍惚間，我似乎感受到了這種平靜背後的不安，不由地吃了一驚——我竟然就這樣平靜了下來了？難道是個相反的心理暗示？難道是南才今天的舉動刺激了我？我的心思竟然有了變化？越告訴自己不能接受眼前這個男人，反而接受得更快？還是南才刺激地我潛意識裏想找個躲避的港灣？
    等等！
    “陸羽，你怎麼進來的？”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並沒有起身給陸羽開過門。
    “哦，我給維彤打了電話，讓她幫我照看一下晨晨，好盡早過來看你！鑰匙是維彤給我的！”陸羽說得一臉坦然。
    “維彤？”我心裏思索著，什麼時候他們連稱呼都這麼熟稔了？
    “怎麼了？”陸羽見我表情詫異，不解地問我。
    “陸羽，你老實告訴我，你和維彤到底在私底下達成了什麼協議？”我驚異於維彤賣我賣的這麼徹底，連我家的鑰匙都可以隨便給他，而且還幫他看孩子！
    “你別這麼驚訝，我想追你，自然要從你身邊的人下手！”陸羽說這話時臉不變色心不跳，好像這些手段都是光明正大的似的，“我知道維彤需要幾篇有分量的采訪稿來穩定她在雜誌社的地位，就幫他介紹了幾個采訪，都是我以前認識的朋友，舉手之勞，就幫她了！”
    原來如此。我有些無語。你們這兩隻到底是在幫我？還是在利用我？我暗自腹誹！
    “我好多了，其實你不用專門過來看我，這麼大的人了，我能照顧好自己！”我恢複了之前設定好的模式，忽地平衡了我們之間眾多人幫著拉進的距離。不讓自己陷進去，這就是我下定的決心——感情越是靠近，其實我就越是懼怕。他們都不知道，都無法得知我到底有多懼怕，這些都是在平時不曾表露給他們的，甚至，恐怕連維彤都不知我心底的陰影麵積有多大！
    “其實，我不光是想來看你，主要是想和你談談！”陸羽見我忽地與他有了距離，不禁蹙眉，“作為朋友！”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心思一沉，不知他要跟我說什麼，但似乎也沒什麼不能說，也就不再拒絕。起身去沏了兩杯茶，掩飾著內心的不安。
    等我把兩杯茶輕放在茶幾上，陸羽便用那深沉的目光對上了我的眼睛，“塵，我隻想問，今天那個人就是你之前說的拋棄你兩次的人麼？”
    “算是吧！”我無奈地回答。
    “怎麼？”他有些不解。
    “他以前算是國安，後來任務中毀了容，現在這張臉是整過容的，身份和姓名都改了！”我努力用盡量簡潔的語言解釋給他聽，“你問這些幹什麼？”但不免還是有些詫異。
    “今天看到你見到他後的情緒，有點兒不放心你！”
    “不放心什麼？怕我舊情複燃？讓他好拋棄我第三次？”我想到今天的事，也沒什麼好氣兒，話語間都是對自己的嘲諷，傻子才會給別人三次傷害自己的機會吧。
    “舊情複燃我倒不太擔心，隻是你靠在我後背哭那會兒，我有些心疼！反正有些話是一定要說的，索性就今天。”他倒是直言不諱，撩撥的話，說的不露痕跡。
    “你今天改行做心理谘詢師了？”我有些詫異他的目的，難道是要給我做心理疏導？
    陸羽沒有理我，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問我，“你還愛他？”
    我想了想，其實下午回家那會兒，我就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了，“隻能算愛過吧！”
    “哦？怎麼說？”他似乎故意在忽略自己的猜測，而是努力引我自己說出來。
    “以前和現在心境不同了吧！”我倒是不太在意他的目的。
    “應該是你的初戀？”男人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初戀都是難以割舍的！”
    誰說不是呢？最美好的年華，遇到了可以傾心的的人，愛情來的恰到好處，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地發生了。大學最後一年，中文係學生會正在熱熱鬧鬧地準備迎新晚會，我這個文藝骨幹自然忙的焦頭爛額。文秘班的丫頭們要跳個關於軍旅的什麼舞，一身戎裝煞是好看，就是有幾個動作怎麼做都看起來軟趴趴的。不知是誰，從離我們學校不遠的政法學院請來了同樣大四的蔡楠，給她們指導幾個軍姿動作。我在排練間隙也偷偷跑去觀看。別說，雖然不是什麼舞蹈動作，但在蔡楠給她們亮了幾個好看又帥氣的動作後，編舞的女孩立刻來了靈感，將她們舞蹈裏的幾個動作有模有樣地重新設計，立刻感覺不一樣了。女孩子們興奮地圍著蔡楠邀請他排練完之後吃飯。他便微笑著答應下來，走到休息區，恰好坐在我身側。
    “你別坐，站起來！”我驚呼。
    “為什麼？”對於我的這聲驚呼，蔡楠滿是驚訝不解，可能是和剛才請他吃飯的妹子們反差太大，他蹙起眉反問我。
    “有水！”
    “什麼意思？”他不但沒起來，而且還故意向後靠在了椅子背上。
    “椅子上有水！”
    於是，跳起，尷尬！
    然後我們相識、相戀。過程自然、簡單。
    蔡楠總說那天我那身裝扮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黑色棒球帽、黑色長發、黑色風衣，黑色戰靴，走路帶風……一下就被我吸引了。而我，自然是為他精瘦挺拔的身材，幽默的談吐所著迷。
    蔡楠是個優秀的人。學習成績好，專業成績一直是他們係第一。之後一有時間，我就跑到他們學院去看他踢球，看他背著“9”號球衣滿場飛奔，看他大汗淋漓跑到我身邊喝水，擁我入懷。
    我們一起看電影，一起騎著他那輛火紅的“彎把賽”遊遍城市的每個角落，一起參加彼此朋友的聚會，一起吃方便麵……嗬，說到方便麵，我倒是想起來一幅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場景——有次吃完方便麵，我們看著飯盒裏的方便麵殘渣打賭，他說這些碎渣連起來比他的身高要長，我自然是不信的。於是他真的端起飯盒，很認真地在地上把那些彎彎曲曲的碎渣排成一條直線，然後用一個標準的俯臥撐姿勢趴在這條直線旁邊給我示意。結果事實證明，那條直線的確比他身高長，但我，早就笑翻在宿舍的床上，當天笑得肚子疼了好久……
    而現在，這些回憶都成為了我心中隱隱的痛，想深埋……
    我的神色黯淡下來，回憶殺不可抵擋，我一時忽略了坐在我身旁一直聽我訴說的陸羽。
    “說出來，就舒服些了吧？”陸羽見我沉默，這才悠悠地問我。我遲鈍地點了點頭。
    “這麼優秀的人，難怪會成為國安！”陸羽喃喃地說。
    我詫異地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神情中沒有責怪和不屑，隻是低頭盯著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我聽見手機“叮咚”一聲，拿起來，看見“母親大人”。
    “小塵，昨天小楠來咱們家了，他變了樣子，說是來看看我們，問了你的近況，你爸跟他聊了很久。我們覺得他還是很想和你在一起，就把你離婚的消息告訴他了。如果可以，過年帶他回來吧！”
    什麼？看我父母去了？還告訴他我離婚了？現在，我把這短信聯係起來，突然明白了今天下午南才為什麼會到書吧找我，並說了那些話。還是沒有死心，從我父母那裏突破了啊！
    這兩個心機男，一個從身邊的朋友下手，一個從我父母下手……哎，心好累，我的生活就一點兒也隨不了自己的意麼？
    “你確定要踏入我這混亂不堪的生活？”我放下手機，有了一個決定，於是很嚴肅地問陸羽。
    “兩個人一起解決問題總好過一個人，對吧？”還是沒有正麵的回答，陸羽反問我。
    “你自己的問題也不少吧？”其實從一開始接觸陸羽，就一直覺得他的生活也不比我簡單多少，隻是他從沒說過而已。
    “我一直想坦誠相告啊！隻是你一直不感興趣呀！”看著他似乎已經猜透我想法的表情，我嘴角還是不自覺地抽了抽。
    “那……過年和我一起回家吧！”有些猶豫，但還是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
    婉拒沒有效果，我改變了策略。表白可以很生動，承諾也可以隨意，隻是事到臨頭，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才會讓你看清一個人的真心。我就想看看，你們一個個麵對一堆難以解決的難題時——怎麼破？
    我不介意有人陪我闖蕩人生，就看誰能奉陪到最後！
    “塵，我需要你給我交個底！”陸羽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你確定不會再跟你這個初戀在一起了是嗎？”眼神如墨，他需要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會！”
    隻要老爹老媽不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