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時失父，少時喪母，放做是普通人，也說得上是個身世淒苦的苦命人。可我又想，若我僅僅隻是個普通人，便即使我幼時失父，少時喪母，即使我身世淒苦，漂泊無依，我倒是願意做個普通人，那樣雖對比不得如今這般尊貴，但至少活的自在隨性，至少我想看江南的雨，或是想看塞北的沙了，我也能背著包袱，說走就走。
    兩年前秦王文昭娶妃，我很是好奇。心想文昭小的時候雖乖巧懂事，人見人愛，可長大後卻是個悶葫蘆，我無論怎麼調侃他，他都隻是悶聲悶氣的，不願跟我多計較，後來因為宋賢那事，他當著他父皇的麵，也就是我那皇叔的麵，將我狠狠的罵了一通後，我跟他的關係，就微妙了起來，如今他要娶妃，還特意給我送來請帖，我當然厚著臉皮也要去。
    文昭要娶的，是禮部周尚書周大人的小千金，小千金名喚周婉玉，聽說是從小就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小千金嬌生慣養的，似乎比文暄好要嬌氣，我又聽說那小千金脾氣似乎不怎麼好，心情不好時，就喜歡無理取鬧，而且還喜歡摔東西，我心想，文昭這麼一個悶頭悶腦的人，娶那麼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千金，怕是有的鬧的了。
    所以他成婚那日，我特意讓宋賢準備了一車，其中一大半都是陶器之類的，若以後秦王妃生氣了，便可以拿這些小玩意出出氣，我把這話同宋賢說，宋賢卻搖頭淺笑道，“周小姐人美心善，又大方得體，而且在京城裏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才女了，秦王娶她，倒是一樁佳話。”
    我頓時好笑道，“宋先生難道見過那小千金，人美不美倒是一眼能看出來，但心善不善，怕是隻有自己心裏清楚了。”
    宋賢便再沒有接我的話了。
    秦王府上彩燈高光，月光柔情，我坐在一堆年輕公子中，看著文昭走過來給我們這桌敬酒，坐我右邊的文暄立馬首當其衝的站了起來，迎了上去，一口一個祝福他皇兄的話，說的文昭笑了，文暄也在笑。我見這笑語晏晏的一對兄弟緩步而來，心裏頭沒來由的發起了酸，不分場合的抓著杯子，喝了口悶酒，恰好被我斜對麵坐著的趙枕看在了眼裏。
    文昭握著酒杯停在桌前，我們這桌便連忙捧著酒杯起身朝他敬酒賀喜，我因為那股酸氣卡在心裏，便沒怎麼調侃文昭，等文昭轉身走後，我們這桌的人才紛紛坐下，文暄似乎不怎麼樂意坐我身邊，我見他做都沒坐，便帶了桌上的幾個人去其他桌熱鬧去了，文暄一走，這桌便隻剩三五人了，除了我，宋賢和趙枕外，就剩下一個禮部周尚書周大人家的三公子，和一個肖禦史家的小公子，兩人都很是儒雅文靜，沒什麼話說。
    我望著周三公子，便想起那頂著紅蓋，握著文昭手的周婉玉。我雖沒有見過周婉玉，但見他哥哥長得這般儒雅清秀，便覺得她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大概是因為我一直盯著周三公子，坐周三公子一旁的趙枕忍不住捂著嘴連著幹咳了幾聲，我見他咳得厲害，想著他自幼體弱，便立馬望向他道，“趙小公子，你還好吧，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坐我一旁的宋賢扯了扯我衣袖，淺笑著輕聲道，“趙大人他隻是喝酒喝急了，咳了幾聲，王爺你卻是看人看醉了，望了時日。”
    我望著淺笑的宋賢，覺得他這是真的冤枉了我，我低過頭湊到他耳邊小聲解釋道，“你之前不是說周婉玉長得人美心善嗎，我本不怎麼信，剛才文暄在時，我也就粗略的看了眼她哥哥，沒看出什麼來，這不，我剛才仔細看時，便覺得你說的確實有依據。你卻說我看上了周三公子，不是冤枉。”
    宋賢淺笑道，“是我剛才說錯了話，望王爺不要介懷。”
    我道，“我怎麼會介懷呢，你也知道、、”
    宋賢微眯著眼，那份淺淺的笑意已消散在空中，他安安靜靜的坐在身旁等著我把話說完。觥籌交錯，絲竹管弦中，我看著他，卻覺得他仿佛坐在九重天上的雲層上，風輕柔的吹著他那素白的衣擺，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轉過臉，盯著酒杯，心中空蕩蕩，我對他道，“你也知道，你無論做什麼或是說什麼，我都不會介懷的。”
    我這話聲音不大，卻還是被坐斜對麵的趙枕聽了去，隻見他冷著一張臉調侃我道，“王爺這般寵人法，怕要把人寵上天才好。”
    我望著他笑道，“趙小公子這話就說錯了，若是換成你倒也能把這話說通，可你看本王再怎麼寵宋賢法，他也隻是對我笑笑，恃寵而驕這個詞從來都不會用在他身上。”
    說完，我還洋洋得意的喝了口酒，寵溺的望了望宋賢，宋賢也隻是對我笑了笑。
    看，我剛才那番話還確實是有理有據的。
    我拐著彎說趙枕驕裏嬌氣，見趙小公子聽完我的話後頓時就黑了張臉，我便又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好在坐他旁邊的周三公子見氛圍不對，立馬沒話找話，望著宋賢道，“在下聽說宋公子之前在江楚那帶待過幾年，正巧我和肖銘正打算去那方遊曆些時日，今天能遇到宋公子，便想厚著臉麵請教些江南那邊的風土人情。”
    又望著默默無聞吃著菜的肖小公子道，“你說是不是。”
    肖小公子停下筷子，跟著點頭道，“宋公子驚才絕豔，我和子美兄一直都很仰慕，便也想著去江楚那帶看看。”
    趙枕見話題偏了風，也沒有擺出剛才那張黑臉，而是安安靜靜的捧著酒杯喝了幾口。
    宋賢淺笑著道，“肖公子見笑了，我如今不過是壽王府裏的一個管家，倒是讓兩位公子抬高了。”
    我覺得宋賢這話說的就門沒情意，我那日厚著臉皮向我那皇叔把他要回來，是要把他捧在手心的，可他非要折騰自己，之前我就勸過他好幾回，他卻硬是聽不見去，我也就沒怎麼再勸他了，隨他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