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皇叔近年來身子骨是越來越不好，就連跟我嘮叨家常也會嘮叨著睡過去，以至於我陪著他一天，也沒聽他嘮叨個什麼來，隻是陪的日子長了，我這才聽出個意思來了。
    再說文昭和文暄，因為我皇叔沒有立儲君，所以這兩兄弟在宮外一直都是明爭暗鬥。我那皇叔身子不好，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精力去管了，還是由著他兩個兒子爭來爭去的，如今朝中上下顯然分出了兩個陣營，一邊以尚太傅為首的站在秦王文昭那邊，一邊是以肖禦史為首的站在康王文暄那頭，文臣武將的倒是涇渭分明的很。
    而我眼前的宋賢，之前是文昭的侍讀，後來又是文昭的幕僚，再後來被我搶了過來，我想文昭恨我恨得牙咬切齒倒是沒錯，宋賢才貌雙全，眼光深遠，卻被我明珠暗投了。
    我道，“既然文昭有心把阿福送到我府上，我便成了他那份心意，可好。”
    阿福比起宋賢，要更水靈乖巧些，也不知文昭是打哪找來的。
    宋賢抿著嘴沒有說話，眉頭卻舒展開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眉目如畫，安安靜靜的聽我嘮叨。
    我鬆了他的手道，“子然，佛道都講究的一個悟字，我雖悟性不高，卻也是個能放的下的人，我看文昭都出這麼個餿主意了，你明早便自行離去吧。”
    宋賢卻笑，他笑著歎了口氣，伸出手摸著我半邊臉道，“王爺總是這樣，我也不知王爺是喜歡水靈乖巧的，還是憨厚懵懂的，亦或是像趙枕那樣的，直來直去的。”
    我不明白他這突如其來的問話，便想也沒想道，“其實我，喜歡像你這樣的。”
    捉摸不透的，當然這句我舍不得說出口。
    宋賢笑了笑，像是我說我喜歡他，他便心裏踏實了些，我見他道，“王爺那日當著這麼多大人的麵，厚著臉皮拉著皇上，硬是讓皇上將我賞賜給你，我說我是生氣多些，還是會高興多些。”
    我噎了噎口，聽他道，“王爺心思細膩，卻在情這個字上犯了糊塗，也許這就是王爺的好吧。”
    我苦笑著，望著他不知道怎麼接話，中庭那邊傳來陣陣清脆的鈴聲，想是雲塵道長又開始做法了。
    我便咳了聲道，“時間也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那雲塵道長要在中庭守夜，我受不得香火味，便跑到最南邊的小院裏將就一宿。
    第二天，我起的晚，我睜眼那會，已是日上三竿，我想這時宋賢他應該已經走了吧。
    我一連歎了三口氣，將門拉開，見張鬆正捧著一盆水，跪在門前候著，倒是嚇我一跳。
    我道，“你跪在這裏做什麼。”
    張鬆正著一張臉道，“是宋管家讓小的伺候王爺早起的，小的生怕打擾王爺休息，便隻在門外候著。”
    我一聽到宋賢，便又歎了口氣，問道，“宋先生現在是不是已經走了。”
    張鬆道，“嗯，今天早上雲塵道長做完法事後，宋管家便同雲塵道長去了清月觀，說是要給王爺求個安心回來。”
    我聽完後，不由得眨了眨眼，心裏憂喜參半，最後還是憂愁多些。我想宋賢他，不過是想在離去時，寬慰寬慰我罷了。
    一心要走的人，是留不下的。
    宋賢要去給我求安心，那肯定還是要回來的，我昨天把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便不想再去麵對他那張臉暗自傷神。於是我洗了洗臉，便獨自一人匆匆的出了王府，朝城東去了。
    京城裏有東市，也有西市，東市多為麵館茶館酒館之列，西市則多是些雜貨鋪子。我一路沿著東市漫無目的的走，走過酒館能聞到酒香，走過茶樓能聞到茶香，等走到一麵攤子跟前時，我聞到一股濃濃麵香味後，我就有點走不動了，我摸了摸肚子，默默朝那邊走了去。
    麵老板見我麵生，熱情道，“客官想吃什麼樣的麵，這裏有蔥花麵，鹵湯麵，酸辣麵都有，看客官喜歡什麼口味的。”
    我道，“那就吃最好吃的。”
    麵老板笑道，“客官是喜歡清淡些的，還是味濃些的，還是酸辣些的。”
    我問道，“哪種會好吃些。”
    麵老板掛著笑道，“那我給客官下碗鹵湯麵。”
    我看麵老板笑的僵硬，想著要是再問下去，估計要被麵老板趕走了，便點了點頭，說了句好。
    麵老板立馬又熱情起來，“好的呢，客官你且去後頭坐著，鹵湯麵馬上就來。”
    我便繞過麵攤，見後麵擺著四張方桌，其中三張方桌已經坐了人，我便坐到那張空著的桌旁，坐等吃麵。
    這時又來一人叫麵，來的那人似乎跟麵老板很熟，我聽那人站在攤位前朗聲道，“竹叔，今天我要碗蔥花麵，外加一個煎雞蛋，最近上火，吃不得重味。”
    我抬眼望去，見陶毅跟麵老板有說有笑的，不一會，麵老板端著鹵湯麵朝我這邊走來，陶毅跟在他身後。
    我在他望向我傻眼之際，便朝他笑了笑又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拘禮。
    可陶毅還是在麵老板走後，朝我微微鞠了一禮道，“參見王爺。”
    我拿起筷子，指了指對麵道，“不必多禮了，先坐下再說吧。”
    陶毅帶著一股傻氣坐到了對麵，我見他依舊穿著一身衙役服，便問道，“趙大人又派你出來辦事了。”
    陶毅搖了搖頭，解釋道，“王爺你也知道那女屍案吧，我家大人揪著這個案子不放，硬是要查的徹底，我就跟著大人東查西查的，給大人打下手，昨天我和大人在東街的金夢樓蹲了一宿，剛才隨大人回刑部後，大人就讓我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因為肚子餓，便想著先吃碗麵再回去，沒想到遇到王爺了。”
    金夢樓可是京城裏聞名在外的青樓，趙枕帶著陶毅去蹲牆角，就太不厚道了。
    我吃了口麵道，“趙大人就不回去休息休息嗎。”
    陶毅道，“應該是不會回去的，我家大人辦理案子，從來都是沒日沒夜的。”
    我又吃了口麵，笑道，“你這才入刑部幾天，就把你家大人的秉性摸清了。”
    陶毅傻愣愣道，“這事刑部裏的人都知道的，真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大人辦案喜歡折騰人，於是我一進刑部，就分給了大人。”
    我聽他語氣中帶著一股若有若有的憂愁，便道，“你若不喜歡，我去找陶尚書，讓他給你換個崗位可好。”
    陶毅卻搖了搖頭，傻笑道，“勞王爺費心了，我覺得我能跟著大人，是我的福氣。”
    麵老板端著一碗蔥花麵走過來，放在陶毅麵前後，朝我燦爛笑道，“客官覺得這麵的味道怎麼樣。”
    我點了頭道，“好吃。”
    麵老板便樂嗬嗬的走去麵攤前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