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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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枕是在後半夜,我睡意正濃時醒過來的。
我將他抱回來放到了我的床上,他睡在我床上,我沒有床可睡,又不願去廂房睡,就隻好將他往裏頭挪了挪,自己在外頭睡了下來,迷迷糊糊中發現有人在推我,我被推得不耐煩了,便睜眼望去,見趙枕一雙漆黑的眼正盯著我不放。
我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趙枕的額頭,還在發燙,可老太醫說沒事,那便沒多大的事,於是我問,“有哪裏不舒服嗎。”
趙枕弱著聲音說口幹,於是我便下床去,在桌上拿了個杯子,倒了半杯涼水,又跑去爐火邊遞了些熱水進去,這才繞道床邊道,“水是溫的,你多喝一點,病也會好的快點。”
趙枕靠著床沿,接過茶杯,斯斯文文的喝了起來,我看他喝的斯文,突然好奇道,“你都在我這裏待了一天了,怎麼沒聽說有人來尋你。”
趙枕身子微僵,眼裏一股子的落寞蕭條,我看著這十歲的趙枕,怎麼就這麼死氣沉沉呢,便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道,“沒人找就沒人找,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來,先給哥哥笑一個,你笑一下,哥哥給你一顆好吃的糖果好不好。”
趙枕很是不屑的甩開我的手,側過臉默默的喝茶去了。
我那時便覺得這孩子,嬌氣的很。
等到第二天,文暄領著一眾內侍宮女一路火急火燎的趕過了,見趙枕正躺在我床上喝藥,他便安心了些,我走過去調侃了他幾句,卻發現他跟趙枕一樣,也是一個嬌氣的主。
我想文昭乖巧懂事,宋賢溫和儒雅,怎麼到了文暄趙枕這裏,就都驕裏嬌氣了呢。
文暄一進門二話不說就要人,我卻不肯,我道,“這人是我救回來的,你說要就要,總得給我一個說法吧。”
文暄雖比我小,卻不太看得起我,我見他道,“趙枕本就是我的侍讀,我過了叫他回去,又有什麼不可。”
又是一個侍讀。
我鼓著臉,走到床邊,對文暄道,“侍讀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不當了。”隨後又拉著趙枕的手,望著趙枕道,“我猜昨天的事,肯定是文暄的不好,你沒必要看他的臉色,你隻要跟我說,我便向找皇上求情,讓你做我的侍讀,以後我護著你,好不好。”
趙枕聽著一愣一愣的,半響才回道,“曦皇子你誤會了,昨天的事,是我的不是。”
趙枕一雙漆黑的眼睛望著我道,“是我性子倔,三皇子隻是挖苦了我幾句,我便賭氣跑了出去,結果在路上迷了路,我又禁不起寒,走著走著便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還是曦皇子救了我。”
我輕飄飄的”哦”了一聲,剛才的底氣一下子化作屋外的飛雪,往暖處一飛,便化的沒了蹤影。我鬆了趙枕的手,愣愣的站在一邊,看文暄將趙枕接了回去。
後來一段時間裏,我心裏總堵著一個東西,讓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於是我又乖乖的跟著許老夫子認真的讀起書來,把許老夫子感動的老淚直流。
直到宋賢主動來找我時,我才歡喜起來,又屋外桃花開的燦爛,心想後花園的海棠花應該也開的燦爛,於是便拉著宋賢去後花園,一起賞花喝茶。
我喝了口茶,朝宋賢笑道,“我還真沒有想過你會主動來找我,我以為你會跟他們一樣,都不喜歡跟我待在一起。”
宋賢道,“曦皇子心善,人也活潑可愛,他們不願跟你待在一起,隻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好。”
我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宋賢含笑點了點頭,我見他笑比春風還要柔情,不知怎麼的心裏很是滿足。
我道,“最近許老夫子身子越來越不好,連我故意去逗他,他也生不起氣來了,隻是讓我好好看書。”
宋賢默默的聽著。
我道,“我母妃的身子也不太好,再過兩年,我就可以出宮做個閑散王爺了,不知道我母妃熬不熬的到那天了。”
宋賢道,“會慢慢好起來的。”
我道,“那你以後可以常過來找我玩嗎。”
宋賢沉默了會道,“其實我今日來,是來跟曦皇子道別的。”
此時此刻正好吹來了一陣花雨。
我沉默了會,低著頭垂著眼道,“哦,原來你要走了。”
宋賢起身過來,單膝跪在地上,伸手摸了我的頭,用隻有我倆能聽到的聲音道,“曦皇子,有句話叫事在人為,我即使暫且離開了,但隻要我有心,還是會回來的。”
我悶聲悶氣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宋賢含笑道,“真的。”
宋賢要離開京城,是因為他爹宋禦史得罪了我那皇叔,我皇叔嫌棄他總是將一些小事嘮叨個沒完沒了,便一氣之下將他貶到了江楚那帶,擔任嶽州的府尹。宋賢已滿了十五,便不能再留在宮裏,所以宋賢他一出宮,便要跟著他爹一起去江楚那帶。
宋賢走後,我還特意跑去看了看文昭,見他跟往常無樣,我便莫名的有口氣堵在心裏。
再過一年,文昭滿了十五,出了宮,被封為秦王,秦王府的宅子修建在城東靠西,跟皇宮隔得近。也是這年,許老夫子沒能熬過這年的深秋,去了,去的時候倒也安詳,我因為身份不便,隻是去給他上了三根香。
再過一年,我也滿了十五,出了宮,被封為壽王,壽王府的宅子修建在城南靠西,離皇宮離得遠,也是這年,我母妃沒能熬過這年的深冬,不過她走到倒是祥和,握著我的手含著笑走的,我看著她緩緩的逼上眼睛,不知怎麼,眼淚控製不住就嘩嘩的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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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似乎隱隱約約傳來宋賢的聲音,我睜開眼,看他正一臉擔憂的望著我,他道,“王爺可是身子不適,我見王爺臉色不好,便貿然將你叫了起來。”
我定神望了望他,見他那雙杏眼在西下餘暉下,清澈無比,可這張臉,卻再也沒了少年時的單純。
我收回眼,起身道,“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