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一番後，清涯稍作歇息，便出去了。
    他敲了敲隔壁的房門，沒記錯的話，那毛人，應該還在裏麵。
    “誰？”
    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在。
    不過他轉念一想，土匪們既然想要照料好那毛人，定不會將他一人單獨落在屋裏。
    想罷，清涯清了清嗓子：“在下清涯，是名道修。為救人而來。”
    他把來的目的，一並告知給裏麵的人了。
    他很清楚，隻要說明來由，對方就會立刻開門。
    屋裏那人明顯沉默了一下，不到半刻，門開了。
    “道長，請進。”開門的人微微側身，清涯尚看不太清他的麵容，隻是在經過對方時，忽聞到他身上的一陣幽香，如，冬雪寒梅。
    他點頭報以問候，沒多想，便徑直走到了那毛人的床前。
    毛人正不安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紅毛幾乎根根豎起，連覆蓋在臉部的毛發都糾結成了一團，似是感覺有人接近，他的手腳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清涯沒有客氣，一把就把他給掐暈了。暈睡前，他的嘴裏，還發出了“哼哼”的呻吟。
    隻一眼，他就知道，那毛人的身體狀況，更不妙了……
    清涯隱隱皺眉，當即便摸上了那毛人的脈門。
    流動的血液洶湧如潮，脈象也如風雲變幻一般，詭異難測。
    似是有，走火入魔的前兆……
    沒等清涯思考完，毛人忽然悶哼了一聲。
    清涯趕緊用手指點住了他的氣穴，一邊讓他清心靜氣，一邊，則讓於天地間彙聚的靈力進入他的體內。
    這毛人，連暈過去了都不曾安穩。
    清涯認真地為他運作靈力，使得靈力進入他的身體後便向四周散開，悄無聲息地滋潤了那些老舊傷處。
    清涯，是準備借此機會將他的內傷給治好了……
    這個過程很漫長，連清涯自己都想不通，那毛人身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內傷，而且大部分還是道修靈力所創，若不是碰巧遇上他，想必那毛人，此刻已是性命難保……
    清涯的額上漸漸溢出了汗，汗珠順著眼尾慢慢朝下，忽的，有一個冰涼的東西攔住了它們。
    是絲巾。
    柔滑的觸感成功引起了清涯的注意力，偶有一截修長的手指擦過眼角，他更是湧出了一股詭異的衝動，去看看，為他試汗的那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念頭一出，他就立刻察覺到不對。
    現在還沒到他能分心的時候，他怎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清涯的心裏，猛地升起警惕。
    毛人的傷勢，正處理到最關鍵的時刻，馬虎不得。
    屋裏安靜得像一潭死水，它在腐蝕著清涯的警惕心，然而，這種情況卻一直持續到最後，沒有任何變化。
    什麼事也沒發生……
    毛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了床上，紅毛張開，全沒有了剛才痛苦的模樣。
    清涯呼出了一口濁氣，他體內的靈力消耗得很厲害，現在，他有些乏了，有些倦了。
    臉上摩擦的溫度逐漸離開，清涯倚靠在床柱上闔目暫歇，過了一會，待精神恢複了一些後，他睜開眼。
    直到許多年後，清涯仍無法忘記，此時闖入他眼中的，是這樣的一雙眼眸。
    不是妖豔非常，不是傲絕群雄，不是溫柔似水，更不是狹隘自大。
    而是矛盾……
    一雙矛盾異常的眼眸。
    它們直白地盯著清涯，似乎在傾訴主人不平凡的過往。
    清涯怔愣了一下，心底不禁湧出了一種奇怪的情感，像是親密，卻又，若即若離……
    就與，見到毛人時的感覺差不多，不，應該說這種感覺要更加清晰，也更加強烈……
    想到這，清涯心中的疑慮又加重了。
    他與那人對視著，身邊還躺著個毛人，他的餘光在兩人之中徘徊。
    末了，他十指交叉，兩手輕放在交疊的雙腿上，向對方露出一抹友好的笑容：“在下清涯，敢問，閣下大名？”
    那人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情緒，隻是在清涯報上姓名的時候有過一會的晃神，清涯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並沒有當即指出，他稍微歪著腦袋，等待他的回答。
    “烏辛。”看著清涯，他淡淡地說道。
    烏辛？
    這個名字，好像，似曾相識……
    他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耳熟，很耳熟……
    清涯將他來回審視了個遍，遺憾的是，他還是想不起來，最後在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他終於收斂了一些。
    畢竟，這樣直勾勾，赤裸裸地盯著人家看，換作是誰都會覺得有些冒犯了。
    清涯給了他一個“抱歉”的笑容。
    而烏辛，卻在轉眼間扯起嘴角：“你，就是清涯。”
    他的語氣太過肯定，清涯差點就以為，他認識自己……
    如果這句話僅僅是引起清涯的猜疑的話，那麼下一句話，那烏辛，就已經很明顯地說清了要義。
    “吾，等你很久了。”
    富有磁性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聽著這道聲音，清涯的雙眼竟一時失去了色彩。
    而烏辛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情況的出現，兀自彎腰把腦袋靠在清涯的肩上，好笑地等待著清涯的“回神”。
    倏的，清涯睜開了雙眼，轉頭，墨色的瞳孔徑直撞進烏辛的眼中。
    “不裝了？”烏辛不緊不慢地道出了事實。
    清涯試探他的事實。
    清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肯定地說道：“你是魔修。”
    以惑人心神，攝人精力出名的魔修，修真者的旁支。
    他們常常以吸取普通人精氣神來提高自己的修為，破壞人間秩序，有時候更是膽大到劫掠道修采補，因而又為許多道修所不齒。基本上，魔道兩修，視為死敵。
    所以，清涯才會如此謹慎。
    烏辛的一舉一動，從一開始，就帶有十足的誘惑意味。到現在……
    換作是其他修為境界低的道修，怕是早就淪為了他人的采補之物。
    “嗯，吾是。”烏辛的臉上，雲淡風輕。
    清涯無法將他的臉色歸為強加鎮定，因為他的眼神，一如剛才，沒有一絲變化。
    清涯與他靠得極近，近到可以看見對方臉上的毛絨，可是他沒有後退。
    一個不算安全的距離。
    一個道修與魔修本不該擁有的距離。
    然而，他就這麼做了。
    與他對視，同他相持。
    “你是誰？”再一次的，清涯拋出了這個問題。
    “烏辛。”回答他的，仍舊是這個答案。
    “好。”，清涯暫且接受了他的答複，緊接著，他又問道：“那你和這毛人有什麼關係？”
    烏辛笑眯了眼，反問道：“清涯道長，那你，覺得呢？”
    清涯瞥了一眼躺在他身邊的毛人，又在烏辛的臉上看了幾個來回，然後，他冷不防地出手了。
    纖長的手指馬上就要點在剛才為毛人治愈的地方，不出他所料，另外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掌看準時機地截住了他。
    “你看，這樣子不就清楚了。”清涯攤手，仿佛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是你的傀儡肉身吧。”
    傀儡肉身，魔修的禁忌邪術之一，煉成肉身者，可將自己身上的一切傷害轉嫁給傀儡，凡是曆代魔頭，都會用此邪術，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
    之所以說是曆代魔頭的必要禁術，一者，是煉成者的修為必須達到大乘期的境界，二者，是被煉成傀儡者必須是那魔頭極親密之人。
    二者相容，才能煉成一具接近完美的傀儡肉身。
    烏辛眼裏閃過一絲讚賞：“不錯。”
    清涯不清楚他這樣回答的意義，是率直，還是為了放鬆他的警惕有意而為……
    不管哪種，清涯都不太喜歡。
    掌握傀儡肉身之術的魔頭，必然不是什麼池中之物。
    他本想救那毛人一命，沒想到，誤救了一個魔頭，還多給了他一個保命的機會，怎麼看，都虧了……
    烏辛將他嫌棄自己的表情盡收眼底，不覺有些好玩，玩心大起的他，直接表現就在於，那雙手變得不安分起來。
    清涯剛沐浴不久，身上的衣裳滿是清新的味道，烏辛聞得一時情動，唇角帶笑，看著清涯墨色的眼眸，一挑腰帶，竟把手伸了進去。
    手掌觸摸到一片滑膩的皮膚，順著那不可言喻的肌理往上，那裏，有一方純潔的淨地。
    當然，曾經也有人看過。
    隻不過，那是一個女人，一個清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女人。
    而他，是第一個摸到這片肌膚的男人。
    烏辛笑著，一張嘴，便咬上了清涯的脖頸，他輕輕地吮吸，沿著清晰的脈絡，舔到一線帶有弧度的唇角。
    兩雙墨色的瞳孔重新交疊在了一起。
    他們彼此都可以看清對方眼中的……戲謔。
    突然，“啪”的一聲，一小道落雷扔在了烏辛的頭上。
    很好，那魔頭終於從他的身上滾開了。
    清涯理了理衣裳，正兒八經地坐好。
    “你說，你叫烏辛。”，清涯把手靠在旁邊的床欄上，特意與他保持了一點距離，然後，抬眸：“我好像，想起了一些有趣的秘聞。”
    “比如？”烏辛挑眉，順道，坐在了清涯的對麵。
    “百年前，五大道修門派圍剿萬魔之主一事。”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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