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的講課依舊深奧而又饒舌，何少容一本正經地咬牙堅持，堅持到最後，又是昏昏欲睡。而史蒂芬捧著書本剛剛轉了個身，就見何少容已趴在桌上睡著了。
    史蒂芬推了推鷹鉤鼻上的厚眼睛片，衝著段正霖聳了聳肩。
    段正霖心知肚明地回以淺淺一笑，也不去推醒何少容。
    史蒂芬碧藍的眼睛裏滿是從容的笑意，“米斯特何，可真是個小瞌睡蟲啊。”
    段正霖這才瞥了歪頭酣睡的何少容一眼，何少容是純兒童式的一副麵孔，勉強也能稱得上可愛，如同剛落地的小土狗，哪怕品種不甚高貴，也有一份圓潤的可愛。
    對於這一切，何少容渾然不知，當他蘇醒的時候，他已經躺回了陸姨娘的小白樓裏——自己的房間。何少容掀開被子下了床，自己穿了衣服穿了鞋，剛推門走出去，就看見陸姨娘香風四溢地扭了過來，“喲，還知道醒啊，人家大教授你都敢怠慢，我看你最近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何少容撓了撓頭，很羞愧的樣子，“是誰送我回來的？”
    “大少爺房裏的榮寶。”
    陸姨娘見他麵有愧色，舒服了一點，接著就嬌嗔地哼了一聲，蔥手往樓下一指，“老爺今天給你買了零食，你再不去吃，我可拿去喂貓了。”
    話音剛落，何少容就噔噔噔地跑下了樓。陸姨娘環胸，千嬌百媚地也跟了下去。她順著樓梯往下走，邊走邊用一對水汪汪的眼睛去注視昏黃的小客廳。
    不多會兒，沙拉沙拉的翻看動靜，以及孩童喜不自勝的嬉笑便傳到樂耳邊。
    陸姨娘倚靠在樓梯轉角，抱臂上觀。心裏很冷靜地想，有個孩子終究是好的，那一點活鮮鮮的氣息足夠暖上這座小樓了。她跟了段夢城這麼多年，該用的手段也用了，生養不了就是生養不了，她得想法子給自個兒留個後路，除了斂財，栽培栽培這個小外甥，將來有個送終的人，也是好的。
    陸姨娘幽幽地輕歎了一聲，想著想著還是覺得自個兒怪可憐。原來是被迫賣笑，如今穿金戴銀地做段夢城的玩意兒，過一日算一日。細細地計較，還不如姐姐清清白白地有兒有女，有個沒出息但聊勝於無的丈夫。雖然那一位丈夫是陸姨娘口中最無能的一個人，但陸姨娘朦朧回想起了少女時候第一眼見到姐夫的樣子，竟然也是個清朗如竹的男子。隻可惜，死得不堪。她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摔碎了一瓶丹寇水。
    “小姨。”
    陸姨娘的思緒被何少容的聲音喚了回來，她低頭一看，隻見何少容抓了一塊薩其馬舉在自己麵前。何少容說：“媽媽說，小姨喜歡吃的。”
    陸姨娘莞爾，她捏了一把何少容臉上的嫩肉，“我不吃，吃多了要胖呢。”
    何少容不肯把手縮回來，“隻吃一點兒是不會胖的。”
    “哎呀，你可煩死人了。”
    陸姨娘接了薩其馬，領著何少容又回了小客廳，二人坐在沙發上。陸姨娘巧手將薩其馬外麵的糖紙一剝，先喂了何少容一口。
    何少容鼓著腮幫子哢嚓哢嚓地大嚼。
    陸姨娘見他吃得香，喂得也起勁，喂著喂著就聽見何少容歪著腦袋，看似無心地問：“小姨，我媽媽她以前，來過段家麼？”
    陸姨娘眉眼一頓，過了一會兒，回答道：“沒有。”
    何少容不信，“可我在大少爺的書房裏，看見媽媽的照片了。”
    陸姨娘不耐地在何少容的腦袋上一點，“你還吃不吃了，不吃我可走了。小東西，讀書不用功便罷，連吃東西都三心二意，我看你就是個不成氣候的東西！”
    說著，陸姨娘掏了手絹擦了手，站起身來喊人：“小蓮，把東西收了，帶少容洗手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