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個樂伎也自外間回了來，踏進屋內，見她神色黯然地自行打理，不由奇道：“鳴絮你這就要回去嗎？”
    “是，”鳴絮點點頭，她在這裏主要也是因為那支幽蝶舞，舞罷即是完成了任務。對鏡輕輕擦拭掉描畫的嫵媚妝容，露出一張白的近乎透明的清麗小臉，自去換下長袖舞服，聽到剛回來的這兩個樂伎在那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
    “鳴絮，你剛才舞的實在驚為天人，我因為移不開眼，調子都差點要彈錯了。你注意到了麼，大半公子小姐們都盯著你看呢！”
    鳴絮無力地勾了勾嘴角。
    “對了，元巽太子和太子妃，還有元秀公主和駙馬爺也來了，你們看到了嗎？我聽到議論就抬頭多看了幾眼，隻見到元秀公主，沒看得太仔細，不過那氣度優雅，儀態萬方，果然不是尋常人能及得上的。”
    “我隻顧著看那些可英俊倜儻的公子哥兒了！”另一個樂伎咯咯笑了起來，“不過今日的正主兒崔公子你們可都見著了吧？他和旁邊那位小姐站在一處，真真是天人之姿。”
    “我聽到那是齊思賢小姐，當年齊庭大人的玄孫女，幾個小姐可是絮絮叨叨悄聲議論了許久。我也早看見她了，果真是個冷豔美人，崔公子一直陪著她，也沒見她怎麼笑過。”
    那個黛藍衣衫的千金，鳴絮也注意到了，若不是崔公子去跟她說話，她隻自己在那漠然站立，雙目似乎穿過麵前往來的諸人事物在看著某個虛無之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原來那便是齊思賢小姐了。一身渾然天成的冷豔清貴，身姿高挑，挺拔從容，就連林公子也為之心折，哪怕她舞姿流轉之間，也能看到他向齊小姐站立之處投去的視線。
    “出身好果真是不同的，”一個樂伎幽幽歎了口氣，無意識地擺弄著桌上的琴匣，“若是那樣天生貴胄，長在鍾鳴鼎食之家，又豈會像我們這般，自小就賣身為伎，苦習樂舞為生。”
    鳴絮手指一頓，垂下眼簾，映在鏡中的麵龐上，神情黯淡無光。
    林忌襄走出外間，廳堂中賓客少了一半，正聚集在禮桌前，繞成個半圓。崔賀站在中間，應旁邊人的嬉笑聲打開賀禮，現下正開了一隻雕花木盒，露出一枚潔白無瑕的玉璋。他笑著謝過送禮之人，視線卻在周圍有意無意地逡巡著。
    齊思賢難道走了？那倒也不錯。不動聲色地走出來，在堂中稍坐一會，林忌襄覺得今晚已經沒必要再在崔賀的慶生會上待下去了。正欲起身，陳靖白卻不知從哪個角落拐出，迎麵上前，麵色古怪地示意他出去庭外，林忌襄眉頭稍皺，卻也還是跟出去了。
    “何事？”
    陳靖白搖搖頭，一副難以言說又隱隱有些興奮的神態：“你來看看就懂了。”
    狐疑地出了外庭，順廊道到了後花園，遇見幾對年輕男女談笑經過，也不是什麼奇事。但陳靖白引他繼續往裏走到園中一個獨立的小屋，看起來像是園中花匠放置工具的所在，並未點燈，隻靠月光及其他位置的燈籠照得半清不明。屋門合著，但側窗未閉，從半開的窗縫中往裏隻看到一片暗影。林忌襄眼看陳靖白在小窗外沿旁邊停下腳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由得重重翻了個白眼。
    要是他猜得不錯，這貨是帶了哪個倒黴姑娘來後花園要一親芳澤，結果發現了別人的好戲，就拉自己來聽牆角來了？
    ……簡直不能忍。
    細細的呼吸聲從窗口一點點逸出，即使沒什麼心情，林忌襄卻也說不上為何，本想甩陳靖白一聲無聊便自己回去，此刻卻隻莫名地站住了沒動。許是因為這聲音聽起來跟他預想的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同之處，交錯但並不粗重，夜晚後花園的靜謐使之有如實質，慢慢從足底爬上，在他能意識到之前，就不受控製地被點起了一把要急不緩的小火。
    有人邁步要轉移位置，軟鞋擦著地麵，接著誰撞上了架子，器具嘩啦地響了一下，周圍的安靜使一點點動靜都頗為明顯，甚至能聽到倉促抽手穩住架子的響動，一個錯亂的呼吸聲喘息間倒抽了口氣，低聲呼出：“公主，你……”
    “噓——叫我元秀。”
    “唔……”
    ……
    驚濤駭浪此時都不足以形容林忌襄的心情。一片空白和電閃雷鳴或許更為接近一些，再加上一盆潑麵而來的冰水。
    酈元秀？
    齊思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