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啊，”齊思賢架起手臂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睇向一旁做思考狀，“讓左英茉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拖麻袋一樣把我拖走，我這種小心眼的人，應該沒個三五個月消不下來的吧。”
    “……”林忌襄心裏的火也一下點了起來，怒目瞪視她片刻，衝口而出：“那像我這麼寬宏大量的，你為了本經書試著殺我一次出賣我一次，想必隻用記個三年五載也就差不多了。”
    齊思賢噌一下放手下來，杏眼圓睜捏起拳頭：“好，你記你的，我記我的！”
    冷笑一聲：“放心，終生難忘！”
    “……行啊林忌襄，就依你，少說三個月，我們不用再說話了！”齊思賢幾乎是吼了出來。
    “不說就不說！”林忌襄回吼過來。
    齊思賢氣得肝疼，敢情今天接二連三都是來添堵砸場子的是吧：“江成皓！”
    江成皓很快出現在門口，看著書房兩人俱是黑臉互不相讓的景象和一地雜亂，眼珠瞪圓了一圈，再目不斜視地走進來：“小姐。”
    齊思賢指著林忌襄看著地上碎開的瓷片對他怒道：“你看林忌襄把我最喜歡的茶具套裝給砸爛了！”
    “齊思賢！”林忌襄青筋跳動，火冒三丈：“你少胡說八道兩句能死嗎？”
    皺著鼻子嗅了一下，齊思賢驚訝地抬手掩住張開的小嘴：“你還喝過酒？你喝醉了，就來我家發酒瘋！”
    “……”
    江成皓盯著地上那幾個破茶盞的碎片，有點後悔沒有先甄別一下情況就進來了，僵著脖子望向雙眼圓睜的林忌襄，沉默著緊抿雙唇。
    “還愣著幹什麼？送客！”齊思賢瞪著他道。
    “我自己走！”林忌襄氣得一揮袖子，看也不看她，憋著一肚子邪火甩手而去。
    陳靖白在琴袖坊的包廂之中，忽然間門被衝開，林忌襄頂著張鐵青的臉，大步踏進廂中，在方才的座位坐下，舉起酒杯就一口喝幹。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女人！”林忌襄一拳重重錘在桌上，震得杯盞發出脆響，咬牙切齒罵道。
    “喔，”陳靖白料想也是話不投機了，語氣裏帶著取笑，“你才發現啊。”
    鳴絮正在撫琴，見林忌襄回來，怔了一怔，隨即在這曲罷後交接給了他人，複又上來伺候在旁。
    一壺酒下肚，林忌襄今晚是真的喝得狠了，陳靖白看著覺得不太妙，試探地問了一句：“怎的？要不要把金蘭叫來，讓林少爺也出出氣？”
    “呯！”酒杯砸在桌上，碎成幾瓣，嚇得鳴絮手一抖，猶豫了一下，也不確定是否要給他再拿一隻，“那混賬東西在？”
    “金蘭麼？”善錦也嚇了一跳，抓著陳靖白的手臂，後者拍拍她示意沒事，“金蘭在的，張、張公子今兒個沒來。”
    “他要是來了，今天讓他有來無回。”
    隻是還沒大醉罷了。陳靖白正要說讓鳴絮給倒上解酒茶，林忌襄已經給自己再斟滿了酒杯。
    “公子，你的手，”白著張小臉的鳴絮驚訝出聲，取出素色絲帕，伸手就覆上林忌襄被碎開的酒杯劃出血的手指，林忌襄本想推開她，卻想起方才類似的情況，齊思賢像是躲避不及一般把手抽回去，瞬時就不動了，看著那兩隻青蔥小手用帕子暫時給他止血，鳴絮隨即站起身來出去拿傷藥。
    “你也去，拿些醒酒茶來，乖。”陳靖白對善錦說道。
    此番過來，呈上的是琴袖坊的陳年醇釀，酒質芳香，口感滑而厚，且易醉，更不用說像林忌襄這樣自顧自地一再仰幹酒杯，本就有成心灌醉自己的意圖。
    “她這回是真傷心了。我倒不知是因為我才傷心，還是因為方學士那邊不順利才傷心，”消停沉靜了片刻，林忌襄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他喝酒一向不會上臉，但雙眼和神色之間已經顯出來醉意，更何況他如果清醒，是決計不會在這樣的地方說出這樣的話來，“哪怕我已幾番退讓，最後卻連好好說幾句話都做不到。”
    陳靖白無聲歎了口氣。齊思賢脾氣偶爾是不太好，但是大多數時候還是講理的。然而這番鬧騰下來，要想兩人之間本就不算特別牢固的信任完全恢複原樣而不出現危機，那也是不大可能了。
    “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事本也不全怪你，”陳靖白想起來在遊學路上月下小酌，齊思賢想楊晏到哭的時候，他也用這話來勸解過她，不由心裏覺得有些無奈，她和林忌襄倒是頗有些共同點。不過齊思賢跟楊晏青梅竹馬心生情愫也就罷了，林忌襄能對齊思賢這樣的女子如此屬意，他便隻能歸結於口味有變了。而作為同時對他們都相當了解的旁觀者，他自覺自己看得還算清楚，“她已經……在專注別的事了，你也該向前看才是。”